华阳殿的庆功宴余韵未散，次日清晨，于轩便被宣召至乾元殿偏殿，正式接受皇帝的赏赐。相比于昨夜大殿的喧嚣，此处的气氛更为庄重肃穆。缕空雕花的窗棂将晨光切割成细碎的金斑，洒在光洁如镜的金砖地面上。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龙涎香气，沁人心脾，却也让于轩感觉有些呼吸不畅。
他垂首肃立，听着御前太监用那特有的、拖长了调子的嗓音，朗声宣读圣旨。无非是褒奖他“忠勇可嘉”、“屡立战功”、“扬我国威”之类的套话，文绉绉的，于轩听得半懂不懂，只能维持着恭敬的姿态，心里却在默默翻译：
“翻译过来就是：小子，你在边境折腾得不错，虽然手段有点野，但结果挺好，给朕长脸了，所以赏你点东西，以后继续卖命。”
终于，冗长的褒奖词结束，进入了实质性的赏赐环节。两名身材魁梧的侍卫抬着两个沉甸甸的紫檀木箱，放在了于轩面前。
“于爱卿，”皇帝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你在边境辛苦了。这两箱东西，一箱是朕赏你的珠宝，以示荣宠；另一箱，是兵部淘汰下来的一些旧兵器，朕知你爱武，便赐予你，或可用于麾下儿郎操练，也算物尽其用。”
“哦？还有旧兵器？” 于轩心中一动，面上却依旧波澜不惊，深深一揖，“末将谢陛下隆恩！陛下厚赐，末将感激涕零，必当竭尽全力，以报皇恩！”
他表面上恭敬谢恩，语气诚恳，然而内心的弹幕已然开始刷屏。
太监上前，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第一个箱子。
刹那间，珠光宝气几乎要溢出来。箱内铺着明黄色的绸缎，上面整齐地摆放着各式珍宝：鸽卵大小的东珠圆润饱满，泛着柔和的虹光；红宝石、蓝宝石、祖母绿切割虽不现代，却颜色纯正，在晨光下熠熠生辉；还有几块未经雕琢的璞玉，温润内敛；最上面，甚至摆放着一柄镶嵌着各色宝石的短匕，黄金的鞘上花纹繁复，华丽得晃眼。
周围的太监侍卫们，眼神中都流露出难以掩饰的羡慕和渴望。
于轩的目光扫过这些价值连城的珠宝，内心oS却截然不同：
“这东珠……晚上能当灯泡用吗？哦，不能。这宝石镶在匕首上……打仗的时候不会掉吗？华而不实！敌人一刀砍过来，是先崩了宝石还是先崩了刀？这玩意儿除了看着好看和占重量，有啥实际用处？难道关键时刻能抠下来当暗器？效率也太低了吧！”
他甚至在脑海里飞快地估算了一下这箱珠宝的价值，换算成等价的铁矿或者粮食，能支撑多少军队用度，结果让他更加痛心疾首：
“浪费啊！赤裸裸的浪费！这一箱子玩意儿，够边境弟兄们换多少套结实耐用的铠甲和锋利的战刀了！够‘老黑’解锁多少初级科技了！结果就放在箱子里发光？异界人的价值观我真是不懂！”
然而，当太监打开第二个箱子时，于轩的呼吸几不可察地微微一滞。
这口箱子明显更旧，边缘有些磨损，里面杂乱地堆放着一些兵器：几把刀口卷刃、布满锈迹的横刀，几杆枪头歪斜、木柄开裂的长枪，甚至还有几副锈迹斑斑、连接处都有些松动的铁甲片。它们与旁边那箱璀璨的珠宝形成了鲜明而讽刺的对比。
“嗯？这箱生锈的兵器倒是实在……” 于轩的视线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迅速掠过这些“破铜烂铁”。“看这锈蚀程度，金属损耗率不低，但主体结构还在……分解了应该能有不少能量！尤其是这几副铁甲，虽然烂了，但分量足啊！”
几乎是同时，他左手腕上的“老黑”猛地传来一阵剧烈的、只有他能感知到的震动！脑海中，那冰冷的机械提示音以前所未有的频率疯狂响起，嗡嗡作响，几乎要形成一种实质性的噪音：
“警告！检测到高密度可回收金属资源！能量预估：+150以上！是否立即进行环境判定并收取？”
“重复！高能量反应！目标：废弃金属制品（混合铁、少量铜）！”
“强烈建议收取！强烈建议收取！”
于轩感觉自己的太阳穴都在跟着“突突”直跳。他必须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压制住“老黑”的本能冲动，以及自己脸上可能流露出的、对那箱“破铜烂铁”远超珠宝的渴望。
“祖宗！冷静！冷静啊！” 他内心对着“老黑”咆哮，“这不是战场！这是皇宫！皇帝面前！你特么想让我当着皇帝的面，把他刚赏的‘破铜烂铁’变没吗？那我们下一秒就得变成‘无主之物’被你收走了！”
他强行用意志力下达了“静止”指令，额角甚至因为这番对抗而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努力控制着面部肌肉，维持着那种对皇恩“感激”又带着武将见到兵器时“应有的”审视表情，目光在珠宝和旧兵器之间移动，仿佛在权衡哪一样更得他心。
皇帝似乎注意到了他细微的神情变化（主要是那滴汗），温和地问道：“于爱卿，可是对这些赏赐有何看法？”
于轩心头一凛，立刻躬身，语气带着刻意营造的、武人的“耿直”：“回陛下！珠宝华美，乃陛下恩典，末将定当珍藏，以耀门楣！至于这些旧兵器……”他顿了顿，目光“真诚”地落在那箱锈迹斑斑的物件上，“末将在边境惯了，深知兵器乃兵士手足。这些兵器虽已老旧，但回炉重炼，或修补一番，仍堪使用，不至浪费。陛下思虑周全，体恤将士，末将……末将心中更为感念！”
他这番话，半真半假。真的是他确实觉得旧兵器更“实在”，假的是他感念的不是“体恤将士”，而是这箱东西能转化的能量。
皇帝闻言，脸上笑容更盛，显然对于轩这种“务实”的态度很满意：“爱卿果然是我朝肱骨，一心为公，不尚虚华。甚好，甚好！”
于轩再次谢恩，低下头，掩饰住眼底一闪而过的精光。
“总算糊弄过去了……” 他内心松了口气，随即又开始盘算，“这箱‘宝贝’怎么运回去？得找个由头，不能让人看出我太急切。对了，就说要亲自检查、分类，看看哪些能修，哪些需要回炉！得尽快让‘老黑’吃了它们，听着那提示音在我脑子里跟过年似的，我都快忍不住了！”
两名侍卫重新盖上了箱子。于轩看着那箱被合上的旧兵器，仿佛看着一座等待开采的小型能量矿。而那箱依旧闪耀的珠宝，在他眼中，彻底沦为了碍事的、占地方的“装饰品”。
“珠宝什么的，以后找个机会变现或者送人打点关系吧。还是这些‘破铜烂铁’实在，能解燃眉之急。” 他摸了摸手腕上的“老黑”，感受着它尚未完全平息的、对金属的渴望，内心充满了对即将到手的能量的期待。
这皇帝的赏赐，还真是……投其所好啊（虽然皇帝本人可能并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