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像是在无边无际的冰冷墨海中沉浮。
沈星澜感觉自己被包裹在一种绝对的寂静与黑暗里,比最深的夜更令人窒息。身体失去了所有知觉,仿佛不再属于自己,只有一丝微弱到几乎熄灭的意识火苗,还在证明着她的存在。
她尝试感应胸前的玉佩,那平日里温润的暖意,此刻变得极其遥远、极其模糊,如同隔着一堵厚厚的、能吸收一切能量与波动的绝缘墙壁。她知道,这就是拘束箱的效果,它不仅禁锢了她的身体,更在强行切断她与灵泉空间的联系!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那缕残存的意识。她想到了顾青舟焦急的面容,想到了合作社那片刚刚焕发生机的土地,想到了“盘古”实验室里可能等待她的未知命运……无助与绝望如同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她最后一点清醒彻底淹没。
不!不能放弃!
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不屈的意志,如同风中残烛般猛地摇曳了一下,顽强地抵抗着黑暗的吞噬。
她回想起顾青舟的话:“你的精神和身体是第一位的。”回想起自己发现“净化”能力时的喜悦,回想起那片工业废墟上倔强破土的绿芽……
力量……她需要力量!
她再次拼命地集中那缕飘摇的意识,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奋力地冲向那层隔绝着她与空间的壁垒,试图撕开一道裂缝,引动一丝灵泉之力。
“嗡……”
回应她的,只有拘束箱内壁传来的、针对精神波动的微弱反噬,震得她本就脆弱的意识几乎溃散。壁垒纹丝不动,空间依旧遥不可及。
强行索取,毫无用处。
绝望再次袭来,比上一次更加沉重。难道真的没有任何办法了吗?
就在意识即将被彻底压垮的临界点,沈星澜忽然放弃了。
她不再试图去“冲击”,去“索取”,去“控制”。她放松了那缕紧绷到极致的意识,任由自己在冰冷的黑暗中漂浮。
她想起了与灵泉初次沟通时的感觉,不是命令,而是倾听,是共鸣。
她想起了那些向她传递情绪的植物,它们并非被她控制,而是与她自然地交流。
她想起了自己释放“净化”冲击时,并非刻意引导,而是与空间的意志融为一体。
一个明悟,如同黑暗中的一道微光,照亮了她混乱的意识。
她与灵泉空间,本就是一体的。连接它们的,不仅仅是玉佩这个媒介,更是她自身的精神,她的生命本源!
既然无法穿透这层物理和能量的隔绝去“索取”,那么……何不将“自己”传递出去?
不是力量的传递,而是……存在的传递!是生命印记的共鸣!
这个念头一生出,沈星澜残存的意识仿佛找到了方向。她不再试图连接空间,而是将全部的精神力,所有的求生欲,所有的恐惧与希望,所有的爱与牵挂……凝聚成最纯粹、最本质的一点——那是属于“沈星澜”这个存在的核心印记,是她生命最初的火花。
然后,她将这凝聚了一切的一点,不再视作武器或工具,而是视作一颗投入现实世界的“石子”,一颗蕴含着独特生命频率的“种子”,用尽最后一丝意念,将其轻轻地、却无比坚定地……“推”出了拘束箱的壁垒!
这不是能量的冲击,也不是精神的探测,而是一种超越了现有物理和能量范畴的、纯粹生命信息的“广播”,一道无声的、绝望的、却又充满生机的……呼唤!
“我在这里……”
“救我……”
“生命……需要回应……”
这道呼唤,没有声音,没有光,没有能量波动,它以一种目前人类科技无法探测的形式,如同涟漪般,以拘束箱为中心,悄无声息地扩散开来,融入了周围的环境,融入了空气,融入了大地。
它微弱得如同宇宙背景辐射中一个不起眼的杂音,却又执着地存在着,寻找着能与它产生共鸣的……频率。
做完这一切,沈星澜最后一点意识也彻底消耗殆尽,如同燃尽的烛火,陷入了更深沉的、毫无知觉的黑暗之中。
她不知道这道呼唤能否被接收到。
她不知道希望是否存在。
她只是遵循了生命在最绝望时刻的本能——向这个世界,发出属于自己的、独一无二的信号。
而与此同时,在那辆高速行驶、隔绝内外的特制运输车内,负责监控沈星澜生命体征和设备数据的“幽刃”,看着屏幕上那条代表目标生物电信号和精神活性、已然降至最低谷、趋于平稳的曲线,冷漠地确认:“目标已进入深度抑制状态,生命体征稳定。”
他并不知道,就在刚才,一道超越了所有仪器监测范畴的“孤鸣”,已经穿越了冰冷的金属壁垒,融入了外界沉沉的夜色。
夜色苍茫,万籁俱寂。
但这片看似死寂的天地间,一道微弱的生命涟漪,已然荡开。
它在等待着,能被另一片同样频率的“海”,所感知,所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