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从通传声刚落，殿外便走进三道粗犷身影。
空气中未散的浓重血腥味被王仲宣、陈智佛、欧阳倩敏锐捕捉，三位俚帅不约而同皱了皱眉，虽心中忐忑，仍迅速行礼：拜见殿下！
免礼！
寇仲温和抬手：巴蜀之时本欲与诸位相见。”
奈何军务仓促，未及会面便需赶往洛关。”
此次专程南下江陵办事，故提前派人知会尔等。”
三人闻言俱是心头一震。
忆及上次寇仲离蜀后的雷霆手段——净念禅宗覆灭，楚军鲸吞关中，如今这位亲临岭南......
西南已设三州，湘楚立两州，俚人聚居处亦置黔州。”
孤要你们率全族迁出深山，官府会分拨田地，发放农具耕牛。”
至于私人财物，下山后仍旧归属尔等。”
数十万俚人蛰居山林，想必生计艰难。”
你们的顾虑孤明白，待俚人下山后，准你们各募兵卒两万。”
西南边境，骠国已覆灭，楚军仍在攻打真腊、占城、堕罗钵底和室利佛逝等国。
孤计划在天南设立天南总督府，统辖天南及东身毒各城邦。
在真腊四国故地设真腊总督府和占城总督府，由你们三人担任总督，掌管军政。
这两万俚人士卒归你们调遣，楚国特许总督府可拥兵十万。
各总督府辖境按人口设郡县，吏部与兵部将委派地方官员。”
寇仲凝视着三位俚帅，直陈部署。
天南地域辽阔，方圆不下五千里，堪比中原加上河北、关中与江淮的总和。
当地部族众多，除东身毒外，骠国、真腊、占城之民与俚人族源相近，习俗亦颇相似。
这些地区虽初具文明，但远未开化，与俚人相当。
由三位俚帅治理再合适不过。
各自统领两万精兵，就地募足十万之众，管控数百万民众并非难事。
面对寇仲不容置疑的态度，三位俚帅心知拒绝恐招致杀身之祸，只得应下。
留守三郡不过统领山野俚人，生活困顿；出任总督却可统御百万之众，享尽荣华。
但凡明智之人，皆知如何抉择。
善。”
即刻着手办理。”
寇仲挥手示意。
三位俚帅毫不迟疑，转身退出宫室。
同月，黔中诸郡与南梁国归顺，使楚国几乎掌控了整个南方除岭南外的疆土，声威大振，南北震动。
......
远在北疆马邑郡，唐国秦公府邸巍然矗立。
马邑地处桑干河上游，北接漠北草原，南控雁门险关，三面环山，一面临水，中部为冲积平原。
自古便是抵御塞外胡族的要冲，秦汉时抗匈奴，后拒鲜卑、柔然，如今直面五十万东 ** 铁骑，压力更甚往昔。
隋初废朔州总管府，改置马邑郡，辖鄯阳、开阳、神武三县，户不过两万。
自李世民攻取此地，大兴屯田，以玄甲精骑抵御 ** 与刘武周残部，令马邑跃居边塞繁华之地，人口近十万，商旅络绎不绝。
去岁末李阀起兵以来，李世民与李元霸兄弟南征北战，夺得唐国三分之二疆土。
然李渊年岁渐长，心思愈加深沉，尤其是目睹楚国崛起后，愈发倾向偏安一隅，再无进取雄心。
为了稳住唐国当前的形势，李渊甚至不惜加封李世民为天策大将军，镇守雁门三郡，而李建成与李元吉则率大军在富庶的河北征战，与窦建德交锋，声望日益高涨。
内忧外患让李世民陷入困境，他日夜思索 ** 之法。
「二哥，你看谁来了？」
一向直率的李元霸兴冲冲闯入唐国公府正堂，令李世民一头雾水。
然而，随後进来的身影却让李世民激动地站起身来：「三姐！」
来人正是李秀宁。
红拂嫁给李靖後，她独自一人从长安北上，所幸一路平安。
「二弟，好久不见！」
见到变得成熟、黝黑且健壮的李世民，李秀宁心中百感交集。
虽然远在鄱阳，但她清楚李渊的做法无异於过河拆桥。
「三姐，你不是在……」李世民上前关切地问道，眼中满是疑惑。
李秀宁点头回应：「没错，我之前被寇仲囚禁在荥阳。
当时他杀了徐世绩，劫走沈落雁，挑拨李密与翟让的关系。
我看穿他意图进军长安，便与柴绍被迫南下前往江州。
」
「柴绍能力出众，被寇仲重用，如今统领四万五千大军，封卫将，授楚国子爵。
」
「我虽被囚禁，但寇仲并未限制我的自由，允许我在江州各郡行动，只是有锦衣卫暗中监视。
」
「这次是我请求寇仲，带着目的前来马邑，甚至未曾去见父王。
」
「什麽？」李世民瞳孔骤缩，惊声道：「三姐是来为寇仲做说客？」
除了这一点，他想不出其他理由让寇仲释放李秀宁，而她会先来找自己。
「二弟，准确来说，我原本想以唐国归顺大楚为李阀争取一线生机。
」
「但我高估了自己，也高估了唐国对大楚的价值。
」
「寇仲并未让我来说服你们，但他提出一个条件——李阀若能攻灭刘武周，证明实力，便可保留十分之一的金银财物，其余田地、宅邸皆归楚国。
」
面对李世民的审视，李秀宁苦涩地说道。
「什麽？」李世民与李元霸闻言，皆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如今的唐国掌控十郡，统治超过三百五十万百姓，兵力不下八十万。
河北之地尽是大郡雄城，民户皆逾十万之数。
若唐军能克武安、襄国、信都三郡，举国民众将突破五百万。
此等强盛之唐，唯楚稍逊一筹，寇仲竟敢对李阀口出狂言！
二姐！
那寇仲安敢如此轻视我李氏？
待元霸抡锤砸碎他的脑袋，为姐姐解气！
鲁莽的李元霸抄起双锤就要冲出府门，直奔长安寻寇仲晦气。
元霸。”
连姐姐的话都不听，莫非连尊师 ** 真人的训诫也要违背？
师尊已皈依楚国正一道，现为楼观派掌教，正随楚军南下传道。”
李秀宁轻描淡写两句话，便让暴怒的李元霸偃旗息鼓，悻悻归座。
二姐。”
能否告知世民，你究竟窥见了何等光景？
李世民目光灼灼，求知若渴。
世民，元霸。”
可知寇仲如今武道通玄至何种境界？
一刀斩宁道奇，一招灭十万雄师。
洛阳城外那道两千丈的刀痕，已成贯通伊水的灌渠，两岸百姓开垦良田万亩。”
楚廷坐拥六大宗师：邪王石之轩、阴后祝玉妍、鲁妙子，更有徐子陵、傅君婥辅佐。”
寻常大宗师虽难敌万军，但寇仲做到了，更借此收服魏宋降卒八十万众。”
李密、翟让一日降楚，非不愿战，实不能敌。”
楚王身具神魔伟力，绝非虚言。”
如今楚地妇孺皆习武艺，村野老农亦通八极。”
楚军 ** 门槛已提至后天境，即所谓三流高手。”
传闻中那三百锦衣缇骑确为宗师，实则千人成军。”
若千名宗师结阵冲锋，莫说玄甲精骑，纵我大唐八十万将士，可能抵挡？
铿锵之言震彻厅堂。
李世民兄弟惊骇失色，相顾茫然。
现今李阀第一高手李元霸不过宗师巅峰，而楚廷大宗师辈出，更有千人宗师铁骑，如之奈何？
可是奇怪楚国为何按兵不动？
李秀宁凝视二人：你们当真以为楚军只在关中蛰伏？
“关中仅有羽林军和蓝田大营五十万新卒，实则不简单。”
“年初时，楚国已派录事参军虚行之率鹰扬、龙骧二军征讨西南，沈落雁统领翊卫、熊渠二军进击高原，侯希白则带领豹韬、千牛二军在平定郭子和后挥师西域。”
“张须陀的金吾军驻守五原郡，李靖的御林军盘踞榆林郡，既与刘武周对峙，又牵制东 ** 。”
“此外，楚国二十万骑兵——射声、骁骑两军正于河套平原操练驰骋。”
“骁骑军将领皆为当世猛将：姜松、罗成、裴行俨、裴元庆！”
李世民神色骤变。
难怪楚国按兵不动，原是六十万大军分赴西南、高原、西域，而楚王寇仲亲临洛阳震慑李密、翟让。
更令他心惊的是那二十万铁骑，尤其骁骑军诸将皆出自名门，姜松、罗成更是骑战无双，罗家银枪威震漠北。
“诸位低估了寇仲，他志非止一统天下，而是要成就千秋圣君。”
“二十万骑兵，正是为荡平东、西 ** 所备的杀招。”
“如今还认为我小题大做吗？”
李秀宁语带哽咽：“寇仲更放言——若李阀抗命，必诛全族！”
“父亲优柔寡断，大哥与元吉沉迷权势，现下他们正图谋河北，如何肯屈服？可待楚军出关，悔之晚矣。”
厅内一时死寂。
“三姐，”
李世民颓然道，“我与元霸听你安排。”
李元霸闷声附和：“对，三姐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见二人表态，李秀宁神情稍缓：“你们现有多少兵力？”
“原有十万，含三千玄甲精骑，另增三万郡兵镇守三郡。”
李秀宁了然——李阀六千玄甲骑中，李世民所率三千必是轻骑。
她沉吟道：“若夜袭定襄，一举擒获刘武周，可有胜算？”
李元霸信心十足地拍着胸膛：“三姐别担心，这城门在我锤下连一块完整的砖都留不下。”
他天生神力已达宗师巅峰，区区郡城大门根本不在话下。
李世民随即接话：“若元霸破门，我便率三千玄甲精骑冲阵，三姐可带十万大军接管定襄全境。”
“如此算来，胜算至少有八成。”
李秀宁英眉微扬，眼中闪烁着决然之色。
“好！我这就去部署！”
李世民雷厉风行地离开秦国公府前往军营，李元霸也紧随其后。
战争的阴云逐渐笼罩在马邑上空。
——大业十四年五月初三，岭南宋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