扁舟在剧烈翻涌的黑海中如一叶飘萍,疯狂摇摆,随时可能被巨大的漩涡吞噬。
周围残骸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更猛烈地撞击着脆弱的船体,发出令人牙酸的闷响。
远处,那灰白色的迷雾如同活物般蠕动,其中亿万扭曲的哀嚎回音越来越近,直钻脑髓!
相柳的话如同冰水浇头,让小夭瞬间清醒。
这摆渡人根本不是在带他们寻找生路,而是要径直驶入那片绝险之地!
“停下!快停下!”小夭朝着那佝偻的摆渡人急喊,甚至试图去抢夺它手中的竹竿。
然而,那摆渡人仿佛没有听见,黑色面具毫无反应,枯手依旧稳定而机械地撑着竹竿,方向丝毫不变。
小夭的手穿透它的蓑衣,竟如同碰到虚影,根本无法触及实体!
它不是生灵,而是某种冰冷的、既定规则的程序!
“没用的……”青霭母亲脸色惨白,紧紧抱着瑟瑟发抖的姐姐,“……它只认‘路引’和‘代价’……方向……恐怕早已设定……”
“代价?”小夭猛地想起登船时那个冰冷的意念,“……它要的代价是什么?!”
话音刚落——
“铛!!!!!”
第三声钟响,如同丧钟,轰然敲响!
声音前所未有的洪亮、急促,带着一种末日降临的终结意味!
随着这最后一声钟响,整个回音海墟彻底沸腾!
黑色的海水如同烧开的沥青般剧烈翻滚咆哮(尽管依旧无声),巨大的漩涡连成一片,形成吞噬一切的深渊巨口!
无数残骸和幽蓝磷火被卷入其中,瞬间湮灭!
而那片灰白色的迷雾,如同决堤的洪流,以排山倒海之势,朝着小舟猛扑过来!
迷雾未至,那蕴含了无数绝望、痛苦、疯狂的“回音”已如同实质的精神冲击,狠狠撞向几人的识海!
“呃啊……”小夭头痛欲裂,几乎站立不稳。
姐姐发出痛苦的尖叫,弟弟在昏迷中也剧烈抽搐起来。
青霭母亲勉强撑起微弱的绿芒抵挡,却瞬间被冲击得摇摇欲碎。
就连相柳也闷哼一声,脸色更加苍白,魂源伤势被引动。
而那摆渡人,依旧无知无觉地、坚定地撑着船,迎向那片毁灭的迷雾!
完了……
彻底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淹没了小夭。
所有的挣扎,所有的侥幸,在这一刻显得如此可笑。
就在迷雾即将吞没小舟的刹那——
异变陡生!
那一直机械摆渡的黑色面具人,动作猛地一滞!
它黑色的面具上,毫无预兆地、浮现出一只巨大的、冰冷贪婪的、无比熟悉的——血眸虚影!
血眸转动,戏谑而残忍的目光,牢牢锁定了船上的几人!
“……不错的饵料……”一个沙哑扭曲的声音,并非从面具后发出,而是直接从那血眸虚影中传出,与之前黑袍首领、甚至血月本身的气息同源,却更加深邃恐怖!
“……正好……用来钓出底下那几条……不听话的小鱼……”
它根本不是什么摆渡人!
而是早已被“渊”的力量侵蚀控制的陷阱!
所谓的路引和代价,从一开始就是引诱他们上钩的毒饵!
血眸虚影光芒大盛,一股无法抗拒的、旨在禁锢而非毁灭的恐怖力量笼罩而下,就要将几人彻底封印控制!
然而,就在这力量即将落下的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声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仿佛琴弦拨动的轻鸣,不知从海墟多深的地方传来,轻易地穿透了狂暴的无声海啸和恐怖回音。
这声轻鸣响起的瞬间,那血眸虚影猛地一颤,流露出的不再是戏谑,而是极大的震惊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惧!
笼罩而下的禁锢之力也随之一滞。
紧接着——
轰!轰!轰!
下方的黑海深处,猛地炸开三道巨大的水柱!
水柱并非黑色,而是纯净无比的蔚蓝、璀璨的金色、以及充满生命气息的翠绿!
三道水柱中,各有一道模糊的身影缓缓升起,虽然看不清具体形态,却散发出丝毫不逊于血眸虚影的、古老而强大的威压!
“……‘渊’的走狗……”
“……你的手……伸得太长了……”
“……此地……还轮不到你撒野……”
三个不同的、却同样充满威严的意念,冷冷地扫过血眸虚影和它控制下的摆渡人。
血眸虚影剧烈闪烁,似乎极其忌惮,却又极度不甘:“……你们……竟敢……”
它的话未说完,那三道身影同时出手!
蔚蓝水柱化作冻结空间的寒冰锁链,金色水柱凝聚成斩断因果的锋芒利刃,翠绿水柱则迸发出湮灭污秽的净化之光,三道攻击汇成一股,毫不留情地轰向血眸虚影!
“……不——!!!”
血眸虚影发出一声惊怒的咆哮,猛地从黑色面具上脱离,化作一道血光试图遁走,却被那三股合力牢牢锁定!
恐怖的爆炸在摆渡人上空炸开!
黑色面具瞬间碎裂,蓑衣下的佝偻身影如同被戳破的气泡般消散无踪!
那血眸虚影发出一声凄厉惨嚎,明显黯淡稀薄了许多,狼狈不堪地朝着迷雾深处逃窜而去,瞬间消失不见。
而失去了控制者的破旧扁舟,在三股恐怖力量对撞的余波中,如同狂风中的落叶般被狠狠掀飞,朝着一个未知的方向翻滚着坠去!
天旋地转中,小夭只来得及死死抱住相柳和弟弟,最后映入眼帘的,是下方深邃的黑海中,那三道缓缓沉没的、巨大的、模糊的阴影……
以及,一道不知从何处射来的、极其微弱的、带着熟悉星辰波动的牵引之光,罩住了他们翻滚的小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