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里都藏着一头兽,困在某个不知名的栅栏后,龇牙,低吼,日夜不休。
x-hotEL便风靡出来一项特别服务,深谙驯兽之道,于是便有了那声名鹊起的“粉碎屋”。
人来时眼里烧着无形的火,得到一份清单,勾选后,悉数送来,待被“处决”。只要合法,那些打破的东西,皆可尽供粉碎。
屋子极静,四壁淡白,触手冰凉,连S级Alpha的狂暴力量也能吞吃殆尽,只余一声闷响。
粉碎人们的压力、精力,甚至欲望。
x-hotEL的粉碎屋之所以特殊,连郑与山新开的极昼都未能将其口碑打破,是因为顶楼上,有一个花咏专属的最高级别的暴力房间。
经过Enigma攻击破损改进,多次淘汰升级后的材料,就是x-hotEL的粉碎屋落地江沪时收获新一轮口碑的保障。
从极昼出来,常屿看着花咏,一边等他示下,一边担心这次刚升级的暴力房间撑不撑得住他的怒意,没想到,却听花咏说:“回弄堂。”
完了。
一时间,常屿脑海里什么都没了,只冒出这两个字。
上次知道盛少游迷恋美色,伴游众多,不谈恋爱只浮皮潦草的交往。结果起底的时候,却筛选出拥有过和盛少游交往时间超过半年的一个omega。
当时老板看到那个omega,心里起的波动太大,抑制素贴飞快地变得无效,当时他要常屿给加一支特效针剂。
花咏不太用针剂,虽然效用快,但副作用大,依赖性强,会让人失去对自己身体的掌控。
顶级信息素让花咏鲜有敌手,也正因为这样,对自己身体的掌控力要求,会比普通人高出许多。
今天这个尴尬场面,老板没有交代针剂,原以为老板会去发泄一通,但没想到,竟然只是这么淡淡的三个字,回弄堂。
常屿又看花咏脸色,没辨别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不过他心里清楚,老板没有面上看见的那么淡然。
没有回x-hotEL的暴力屋,八成是因为弄堂顶楼那边,能看到高秘书的住宅区。
花咏搬来租住的那个民宅的顶楼是加修的一层,比四处的房屋都高。虽然和高秘书家离得远些,但站在小客厅的窗口,却正能看到高秘书家进出的那条路。
这个巧合,常屿原本不知道,是有天偶然查高秘书的兼职时间和回家路线,不经意间发现的。
虽然陈品明为盛少游已卖力地在极昼拦住几人解释了一通,但时间也才过去十来分钟而已。这时候回弄堂去,以Enigma的眼力,真要让老板看到什么。
……
常屿不敢想他自己的胡思乱想,只得给司机使了使眼色,让他将车速往下压慢些。
常屿不是怕一会儿还得去x-hotEL的暴力屋,而是怕老板,能不能受得住。
今天盛少游对高秘书那个架势,就不是一个半年伴游的宋焕呈能比得上的。常屿此时想起来,还能感受到盛少游在停车场时的拳拳带风,绝不是陈品明口中的轻描淡写,盛少游是铁了心的要给自己好看的。
这事还有一个诡异之处,那就是高秘书。
或者说,高秘书对盛少游的那种跟随,才更让人难以揣测。
要知道,高秘书一贯是周全的,那个人,只要一用心,猴子都能为他变成精,实在是比陈品明还要精干太多。
但今天晚上,他被盛少游拉走的时候,处于一种奇怪的状态。
能让高秘书在沈文琅那个他最看重的老板面前都失神,被拉走的时候顺从地丝毫没有反抗。
连帮过他的郑与山的情面都没有顾全,连最基本的社交礼仪,再见都没有说半个字。
高秘书那个样子,就像一个omega被自己的Alpha支配着那样,乖乖地跟盛少游走了。
可高秘书是一个omega,被Alpha支配……
常屿的混乱变得更含混了。
老板战术上可以进退有度,但不是压抑自己的人,有仇不隔夜,当时就报了。看上什么,就要得到什么,至于顶级Enigma的胸襟和气度,那就是“花咏想要”和“花咏得到”两个选项。
常屿知道,今夜的事,沈文琅难免会生气,因为那是他的总助,众目睽睽之下被他的对手带走了。但高秘书在沈文琅那里是个beta,沈文琅可能还会保留着某一重的安心。
可对老板来说,高秘书是个他看重的omega,却在他眼底下被一个S级Alpha带走了。
这挑衅,老板竟然忍了。
若说盛少游此时还“旧爱”情份重,但在眼底下直接带走一个omega,好像也并不是什么情况更妙的事。
这不甘,老板竟然认了。
哎,真完了。
常屿飞快地在脑子里又过了一遍他查来的高秘书的资料。
他们到江沪的那天,就看到盛少游和高秘书有过交集,可常屿去做背调的时候,却没有看到他俩有什么重合的信息。若不是花咏有意将x控股带来江沪,又邀请布局hS去和盛放生物打擂台,那高秘书和盛少游后续连见面的几率都不会有。
他们有什么交集,是自己忽略了的?
常屿没有想出个所以然,却被后座的花咏不满催促:“常屿,蜗牛的速度也就这样了!”
上天大约是个别扭小孩,有好事生非之能。
人们向它乞求时,要什么不来什么;不要什么,飞着也得把什么给运将过来。
常屿送花咏上楼,都没有进屋,只是从楼道那个窄小破旧的小窗户望出去,就一眼看到远处有个像是盛少游的背影,看身体那微倾的样子,在那人的怀里,不做他想,肯定还有一个人。
“看到了?回去吧,一切照旧。”
花咏大约看出常屿脸上的心思,没多说,面上也淡淡的,然后开门,走了进去。
其实那天花咏去照顾高途,晚上是一直从他家走回来的,这里的视野,他自然知道。还是那天,他决定要试试解开自己对盛少游飘渺的执念。
花咏没开灯,就站在客厅窗户旁远远地看着那两人,这是自己亲眼所见的,盛少游和同一个omega的第二次拥抱。
常屿的担心没错,Enigma的眼力,让花咏想看得不那么清楚都不行。
虽然光线很昏黄,虽然有一些行道树的影子遮挡,但花咏依然能看得很清楚。
高途被盛少游环在怀里,身体被遮住了大半个,但其余显现出的轮廓,即便让人看不到他的泪眼,却也让花咏知道他在哭。
那是在不顾形象的大哭,那种哭泣带来的轻颤,甚至瞬间让花咏想到了玫瑰。
有时候,那些娇嫩的花瓣承着水珠,将落未落,若有人伸手,必先让他尝了刺痛的滋味。到当你下定决心去攀折,找到方法绕过了一些刺,到得玫瑰身边时,可那些露珠,却并不再为你摇动。
花咏并没有如常屿想的一样暴怒,相反,他前所未有的理智和冷静,脑子冒出来一个适时的判断——
这个对手,可比沈文琅难缠多了。
盛少游不光愿意为高途擦眼泪,他还舍不得高途哭——最关键的是,高途竟然愿意在盛少游面前哭。
而高途在自己这里,也不过是刚多了一些真诚些的笑而已。让一个人笑很难,但花咏自认最近做出许多努力,也只不过是减少高途给自己的社交微笑,把真诚的笑的弧度变大一点。
偶尔,高途会说一些他自己的烦恼,虽有限的几次,不多,但比起沈文琅,已经让花咏觉得胜券在握。
但现在,高途埋在盛少游的怀里哭。
这个人,一定给过他很足的安全感。
这个真正的omega,心甘情愿地,在一个并未真正支配他的Alpha的怀里哭。
花咏知道,他此前慢慢编织的网,破了。
那只蝴蝶,要飞到别处去。
但,花咏怎么会放任这种事情发生呢——
那是他的玫瑰,是他看上的omega,即便是曾看上过的Alpha,也别想带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