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是星期一。
伊莱和之前一样,在整个斯莱特林宿舍还沉浸在最深沉的寂静与幽蓝火光中时,便早早起了床。
他用冷水仔细洗了脸,试图驱散昨夜残存的混乱和自省带来的疲惫,将所有的情绪重新压回那双沉静的绿眸深处。
他穿戴整齐,再次来到了汤姆所在寝室的门口,站在了熟悉的靠墙的阴影位置。姿态与以往并无不同,依旧是安静的等待。
当那扇雕刻着蛇纹的木门被从内拉开,汤姆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时,伊莱的心脏还是不受控制地紧缩了一下。
汤姆依旧是一丝不苟的。校袍熨帖,黑发梳理得整整齐齐,脸上是惯常的平静,仿佛昨夜那场血腥而扭曲的冲突从未发生。
然而,伊莱的目光几乎是瞬间就精准地捕捉到了——在汤姆挺拔的脖颈侧方,那严谨扣好的校袍领口之上,若隐若现地,透出一小片边缘泛着青紫的齿痕。
那是他昨天留下的印记,如同一个隐秘的烙印,宣告着某些东西已经不同。
那痕迹被衣领巧妙地遮挡了大半,并不显眼,若非伊莱知道它的存在并且刻意寻找,几乎难以察觉。
但它就在那里,像一个无声的警告,也像一个诱惑的证明。
伊莱的呼吸几不可察地一滞。
他迅速垂下眼帘,掩盖住眸中瞬间翻涌起的复杂情绪——有看到印记依旧存在的病态满足;有回想起自己疯狂行为的羞耻与后怕;更有一种强烈的想要伸手去触碰那个痕迹,确认其真实存在的冲动。
但他克制住了。
他什么也没做,只是如同往常一样,在汤姆目光扫过来时,抬起眼,用那双已经恢复平静的翠绿眼眸望向对方,轻声问候:“哥,早上好。”
他的声音平稳,听不出任何异常。
汤姆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那双深邃的黑眸似乎比平时更加幽暗,仿佛能穿透伊莱努力维持的平静表象,看到他内心正在进行的激烈斗争。他的视线似乎无意地扫过伊莱的嘴唇,那里曾沾染过他的鲜血。
“早上好,伊莱。”汤姆的声音低沉如常,但他颈侧那个若隐若现的齿痕,却让这句平常的问候染上了一层难以言喻的亲昵。
他转身如同以往一样,向着走廊出口走去。伊莱立刻跟上,维持着那半步的距离。
清晨的礼堂依旧空旷,稀稀落落坐着几个早起的学生。伊莱和汤姆在斯莱特林长桌旁落座,位置与往常无异。
伊莱尽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拿起一片吐司,动作却比平时僵硬几分。
他的余光如同被磁石吸引,总是不由自主地瞥向汤姆的颈侧。那个齿痕在走动时,偶尔会因为角度的关系,从领口边缘露出更多一些,那青紫的颜色在汤姆苍白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目。
每一次瞥见,都像有一根细针扎进伊莱的心口,带来一阵混合着隐秘快感和尖锐自责的战栗。
他感觉自己像个在犯罪现场徘徊的罪犯,既害怕被人发现痕迹,又病态地留恋着那罪证的存在。
汤姆似乎毫无所觉。他姿态优雅地用着早餐,偶尔会与路过打招呼的学生简短交谈,语气平静,举止无可挑剔。
他甚至没有刻意去调整领口,就那么坦然地让那印记若隐若现,仿佛那只是不小心磕碰的淤青。
但这种“坦然”在容易多想的伊莱看来,就是一种无声的宣告和施压。汤姆在告诉他:你留下的印记我甚至无需刻意隐藏。它就在这里,提醒着你,也提醒着我昨天发生了什么。而你,只能像现在这样,偷偷地看着,无能为力。
伊莱食不知味地咀嚼着,感觉喉咙发紧。他试图将注意力集中在食物上,或者思考今天魔咒课会学习的内容。
但他的思绪总是不受控制地飘回那个幽绿的房间,回想起牙齿刺破皮肤的感觉,回想起汤姆那混合着痛楚与满足的眼神…
“不合胃口?”
汤姆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很平静,却让伊莱猛地一惊,差点打翻手边的牛奶杯。
他抬起头,对上汤姆看过来的目光,那目光深处带着一丝极淡的玩味。
“没…没有。”伊莱迅速低下头,掩饰住瞬间的慌乱,声音有些发紧,“只是…有点没睡好。”
“是吗。”汤姆淡淡地应了一声,没有再追问,转而拿起高脚杯抿了一口清水。他颈部的肌肉随着吞咽的动作微微牵动,那个齿痕也随之在领口边缘清晰地显现了一瞬。
伊莱的指尖微微蜷缩,强迫自己移开了视线。
他突然想再咬一口…
早餐在一种近乎窒息的沉默中结束。起身离开时,汤姆状似无意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口,动作自然流畅,却恰好将那个齿痕更严实地遮掩了起来。
伊莱说不清自己此刻是松了口气,还是更加失落。
他沉默地跟在汤姆身后,走向魔咒课教室。走廊里逐渐变得喧闹,学生们的身影多了起来。
格拉普兰教授今天要教授的是一个极其考验耐心和精准度的咒语——“微光闪烁”,要求巫师能精确控制魔杖尖端产生极其微小却稳定持久的光点,常用于复杂魔法仪式的定位或精密魔法器件的校准。
对大多数学生而言,让魔杖发光不难,难的是将光芒压缩到针尖大小,并维持其稳定不灭。
教室里很快充满了或明灭不定或骤然爆开的小型光斑,伴随着阵阵懊恼的叹息。
汤姆依旧展现了他无可挑剔的控制力。他几乎没怎么练习,魔杖尖就凝聚起一个如同遥远星辰般、微小却坚定闪耀的光点,稳定得仿佛亘古如此。
而伊莱今天的表现却有些反常。
他第一次尝试时,魔杖尖爆开了一团过于刺眼的白光,旋即湮灭,显然魔力输出过猛。第二次,光点微弱得几乎看不见,并且闪烁了一下就消失了。第三次,光点倒是出现了,却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曳不定,完全达不到“稳定”的要求。
这完全不像他。以他对魔力那近乎本能的感知和精准控制,这个咒语本不该让他如此吃力。
格拉普兰教授巡视到他身边,看着他再次失败后微微蹙眉:“集中精神,斯卡莫林先生。你的魔力流动有些紊乱,心不静,咒语就无法稳定。”
伊莱低声道歉,垂下的眼睫掩盖了眸中的烦躁。
他无法集中精神。
眼角的余光总是不受控制地瞟向身旁的汤姆,更准确地说是瞟向汤姆那被校袍领口严密遮挡住的颈侧。
那个看不见的齿痕,像一个灼热的烙印烫得他心神不宁。每一次失败的尝试,都像是在无声地印证着他内心的混乱和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