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滴砸在仪表盘上,碎成更细小的水花。
电量显示降到32%
林三酒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十字路口,信号灯在雨幕中忽明忽暗。
他虽然去过『多一维』,但到底是怎么回事,无法理解。
所以,林三酒无法定义现在发生的事情。
……后座上的是小雨。
不,又不是真正的小雨。
那是她的量子态叠加态残影,在维度屏障被撕裂的瞬间泄露出来的信息片段。
林三酒心里明白,却无法解释:刚才随着洒水车水花中消失的不仅是幻象,还有她跨越维度的尝试失败。高维实体在低维空间的具象,需要更稳定的认知锚点,而他的情绪波动,直接导致了投影坍缩,在极短的时间窗口进入「退相干」
这一刻,林三酒不再是那个会在雨中驻足凝望的哥哥,而是必须直面真相的催收员,手头上的这张单子必须立刻处理。
下颌线绷紧,拧动把手冲进雨幕,任由冰雨砸在脸上。
电驴在积水的街道上穿行,轮胎碾过水洼,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裤腿。他试图调头回去仔细查看,导航屏幕却突然黑屏,只闪出一行字:“路径错误”。
“老伙计,你今天也抽风?”他拍了两下仪表盘,电量显示31%。这不是巧合,应该是某种力量在阻止他回头。
就在这时,后备箱的催款单自己飘了出来。纸角翘起,如活物般自己爬到车灯前,贴住湿漉漉的玻璃。名字和金额都模糊了,可那张纸还在动,墨迹被雨水晕开,化成伪足,一寸一寸地扭向左边路口。
林三酒盯着它三秒,“……你要带路?”
纸张静止不动了,幻觉?
他拍了下脑袋,左眼嗡鸣,银雾浮现。
用灵视扫描过去,催款单表面覆盖着一层极淡的数据流,编码格式陌生,但结构眼熟——和母亲临终前写在他手心的符号有七分相似。
“妈……?”话音未落,催款单猛地一抖,直接从车灯上滑下来,贴着地面往前爬。
林三酒的眼珠子差点掉到地上,拧动电驴把手跟上那张诡异的纸张,速度压得很低。巷子狭窄,两边墙壁贴满被雨水泡得发胀的各类小广告。
拐了三个弯后,催款单停在一栋老居民楼前。门牌锈迹斑斑,但还能辨认,这是‘他的家’——!
「新沪市西区·枫林路17号」
只是过去五年这里另有他人居住。
林三酒曾上门三次无人应答,第四次发现门锁已换,屋内空荡,连电脑主机都不见了。
天机局后台系统标记那人“认知污染隔离”,档案封存。这几年,他以为对方存在税逾期,但昨天这鬼地方,发生了那种事——棺材板都压不住了!
一切证据表明:这位倒霉蛋,被系统以某种不可说的原因给“清理”了。
催款单贴在台阶上,不再移动。
林三酒下车,电驴歪在一边发出轻微嗡鸣。他走到门前,伸手触碰门把手。
“呲溜——!”
指尖刚碰上,一股微电流窜上来。
他吃痛缩手,下意识后退,心脏狂跳。左右张望确认无人后,这才松了口气,冷汗却已混着雨水滑落。
金属把手上浮现出字符,逐行显现:
“别信N-oNE。”
“他不是偶像,是门。”
“你找的钥匙,在死人手里。”
林三酒呼吸一滞。
盯着那串字,直到最后一个句号成型,才取出笔记本,将整段抄录。
抄完,深吸一口气,踹门而入。屋内情况他太熟了,昨天差点死在这里,也没开灯,窗帘缝隙透进路灯的微光。地板积灰,但上面的脚印很新,不止他来过。
他蹲下用指腹轻蹭地面。“有人来过。”灰尘被踩过的痕迹还很新鲜,尚未完全落定。
站起身,左眼银雾翻滚,启动全屋扫描。
非欧几何两秒后组合提示词:
「检测:高密度熵增残留」
「来源:未知」
「建议:撤离」
无视宝贵的风险提示。
客厅尽头有扇门半开着,里面漆黑一片。
他跨过门槛,走了过去。
房间很小,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桌上摆着老式显示器,屏幕裂了却还亮着,滚动着无数行代码。
地上躺着一个男人,三十多岁,穿着灰色卫衣,面容枯瘦,双眼紧闭。全身被发光的代码丝线缠绕,作茧自缚比较贴合他的状态。
林三酒走近蹲下。“……是你?”
他认出来了。
就是那个程序员,三年前失踪的天机局数据“清洁工”,负责维护灵能贷信用系统底层日志。当年印象深刻,此人拒绝帮他调取妹妹失踪案的原始记录,声称“权限不够”。
现在看来,不是权限问题,而是在隐藏什么。
用灵雾扫描尸体,加载出信息:
「身份确认:陈默·高级架构师」
「死因:记忆过载」
「最后操作:上传存在资格黑名单」
“存在资格”——这是天机局内部术语,指代“谁还能被系统承认是活着的”。
黑名单上的人,就是被判定为“不该存在”的。
一旦确定,“判官”登场,红光一扫渣都没有。
林三酒扫视一周,这人临死前,干了件大事。
目光落在尸体紧握的右手上。掰开程序员的手指,露出一枚银灰色半覆式面具。材质难以辨认,似骨非骨,触感冰凉且无接缝,比林三酒自己搞的pVc面具不知道高明多少倍。
翻看背面,没有任何标记。
当林三酒把面具对准手机闪光灯时,边缘浮现出一圈极细的代码纹路,与门把手上的如出一辙。
“钥匙……?”
就在这时,地板上传来沙沙声。
血字正从地板裂缝中渗出,如同刚刚划就:
「记忆是活棺材的钥匙」
字迹鲜红湿润。
林三酒尚未反应,尸体突然睁眼。瞳孔全黑无光,嘴唇微动:
“你欠我一杯咖啡,记账了。”
死尸的确是说话了,平静得像打卡报到。
林三酒不动声色地取出笔记本,翻到“预付款项”页,提笔写下:
“陈默,咖啡一杯,利息按灵能贷标准计。”
写完合上本子,再看他。
尸体眼中的黑瞳开始褪色,渐回灰白。缠绕全身的数据丝线依次熄灭,血字也逐渐淡化,最终只剩一道湿痕。
屋内彻底安静,唯余窗外雨声。
林三酒站在原地,面具在手中泛着冷光,却迟迟没有戴上。
他太清楚这类禁忌物的危险性——毁容都是最轻的代价。真正可怕的是戴上之后,可能会在瞬间忘记自己是“谁”,变成另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既已到手,必须妥善保管,慎用——!
将面具放入背包夹层,再次确认笔记本上的警告已妥善记录。正准备离开,左眼突然刺痛,银雾自动刷新提示:
「检测到未登记记忆片段」
「来源:银灰面具」
「关联事件:存在资格黑市准入协议」
他愣住,想起焦爷煮汤那日,老陈撕裂空间送来数据流时说过:“有些门,只能用死人给的钥匙开。”
原来如此——!
摸了摸背包中沉甸甸的面具,他知道接下来该去哪里了。转身走向门口,手搭上门把的瞬间,尸体的手指也轻轻抽动。
回头望去,那只手缓缓抬起,指向房间角落的显示器。屏幕上的代码停止滚动,跳出一行新字:
「你还没还清」
林三酒凝视那行字。
后退两步,冷汗顺着发梢滴落,“……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