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12月2日,低温,低压。
半个小时后,Am 8:17
第七次数据风暴,并没有影响豫园商业区。
把电驴靠在九曲桥头,林三酒停了下来,引擎发出疲惫的喘息。
他实在想不起来12月1日,干了什么?发生了什么?直觉自己丢了极其重要的物品,但不知道丢了什么,不记得了!于是来到那天送快递的豫园,想找回点线索。
江风裹挟着潮湿的雾气,拂过青灰的廊檐。
他驻足凝望,城隍庙的钟楼静默如谜,空荡的梁架间,唯有风穿过隙的轻响,似在低语旧梦里的烟火盛景。
外滩长堤,人头攒动,指指点点。
远处有一抹难以描述的视觉奇观,β-星之彩在黄浦江粼粼跃动,恍若时空交汇。
林三酒靠在仿古栏杆上,右手死死按住后颈。
兽化抑制器异常发烫。
半小时前,在天机塔废墟,为躲避清除协议的辐射余波,被迫穿越电磁屏障。强干扰让核心电路出现裂痕,频率开始漂移。
此刻,兽化抑制器核心电路受损,生物稳定剂输送中断,原本被压制的兽化基因开始苏醒。
“娘的,狂兽,老子要糟——!”
右眼瞳孔边缘泛起淡金色辉光,手背冒出粗硬的黑毛,指尖变长,骨刺隐隐外凸。
五年前,他第一次出任务,追讨一笔灵能贷,遇上狂兽,当场吓懵了!被“兽化者”咬穿肩胛后,只记得逃命。从那以后,他就是靠注射剂活命。一针接一针,把野兽钉在脊椎里。
他撕下债务单一角裹住抑制器,来自高维场域特质暂时稳定了能量波动。
皮下灼热稍退,但危机未除。
“我是林三酒,三十四岁,灵能贷催收员。”他盯着池中游动的锦鲤,一字一顿,“老陈欠我20,林小雨欠我一只纸鸟...”
每念出一个名字,脑海中翻腾的野性就消退一分。但黑豹的影子仍在皮下游走,刚才穿越电磁屏障时,它几乎要破体而出——嗅觉突然增强,能分辨出百米外小吃摊的油烟味;肌肉纤维不自主地收缩,如同捕猎者蓄势待发。
“别让黑豹吃掉人性!”
张姐的刀子音在耳边响起。
这声音来得突兀、清晰,可她已经不在了,面馆也烧成了空壳,连带整个街区都抹去。这话什么时候说的?他想不起来,记忆像是被谁剪裁过,只留下碎片。
在记忆黑市交易时,他沉浸在水镜。当时,他以为是交易的副作用,现在才明白,那是张姐被清除前的最后一道遗言。
他把债务单塞回胸口。
纸比之前重了,摸上去有点潮,像是吸了汗,又像是别的什么。难道记忆黑市交易来的张记面馆存在重量?他想不明白!
林三酒靠着栏杆,缓缓滑坐到地上。左眼布条下的伤口渗血,右腿膝盖一弯就疼,体力已到极限。
但是真正的威胁,来自内部——『黑豹』
它不是幻觉,不是病症,而是某种在他体内生长多年的「反认知形态」。每一次他拒绝被系统定义,只要他掏出账本写下“谁欠我钱”,它就强一分。
而现在,抑制器出问题,它开始反噬宿主。
皮肤下,一道漆黑的虚影缓缓游走,从肩胛爬向脖颈,像一头蛰伏的猛兽正试探牢笼的缝隙。
林三酒咬牙,把整张债务单,狠狠按在后颈抑制器上。
纸面触碰金属的刹那。
“嗡——!”
一声低频震鸣,仿佛纸张内部有电流通过。
黑豹虚影骤然退缩,皮下的蠕动停止,神经灼痛也减弱。
他喘着气,低声重复:
“我是林三酒。”
“我是催收员。”
“有人欠我钱...灵能贷,没还清。”
每说一句,自我认知就加固一分。当‘本我’再次加固时,黑豹的低语就弱一分。
这张彩纸可不是简单的债务凭证。它是经历升维再退化的奇异物质——完美的记忆容器,是“林三酒”这一人格的锚点。
只要它还在,他就不会彻底变成狂兽。
石桥的另一端,传来机械运转的咔哒声。
老陈的身影出现在晨光中,机械臂上的锈铁册自动翻页,猩红的“实验体001”字样在古色古香的街景中显得格外狰狞。
“污染等级9.7,清除协议启动。”
暗绿色的锈蚀液从机械臂掌心喷射而出,净化程序立刻启动。
林三酒不退反进,在液体即将命中的瞬间,将整张债务单狠狠拍向锈铁册封面。
“嗡——!”更高权限覆盖。
刺耳的鸣响惊飞了檐下的鸽子。
半页红字如活物般挣扎着被抽离,化作血光渗入债务单。老陈的机械臂剧烈震颤,光学眼中的红光疯狂闪烁。
“你...不该活着...”老陈的声音突然变得真实,“他们怕你!怕你改写规则!”
林三酒喘着粗气,手仍死死按住锈铁册子:“抑制器失效的后果是什么?”
“兽化不可逆……”
老陈的机械臂发出警告的嗡鸣,“第一阶段:感官强化;第二阶段:形体变异;第三阶段...彻底失去人性。你现在处于第一阶段末期。”
林三酒看向债务单,背面小雨画的太阳在微光中闪烁。终于明白了张姐的警告——不是要压制黑豹,而是要在蜕变中保持自我。
“档案库里有什么?”他直视老陈的光学眼。
“2019年的起源实验记录...还有她第一次走进实验室的画面。”
这句话让林三酒浑身一震。五年来,他第一次如此接近妹妹失踪的真相。
“天机局b-7层?”林三酒想起那张寻人启事。
“老陈,你可以打开锈铁册的认知锁吗?”
“现在可以。”老陈的机械臂显示着倒计时,“你还有二十八分钟。”
林三酒扶住栏杆,感受着体内奔涌的力量。
视觉比平时敏锐数倍,能看清百米外招牌上的锈迹;听觉过于发达,必须刻意过滤掉嘈杂的环境音。远处小孩哭声、情侣吵架、空调外机震动……全像刀子扎进耳朵
“如果我完全兽化...”
“你会成为天机局最完美的生化武器。”老陈打断他,“或者...最大的威胁。”
电驴发动时,林三酒回头看了一眼:
“记得我欠张姐一碗面钱。”
老陈站在原地,光学眼的红光微微闪烁。
电驴驶过繁华的商业街,游客们在精品店前排队,白领们匆匆走过石库门改造的咖啡馆。这一切,与他正在经历的异常,形成诡异反差。
风掀起债务单一角,林三酒伸手按住,感受到纸张吸收红字后又增加了重量。
这些不是普通债务,而是关乎存在的凭证。
他想起那晚离开时,张姐往他口袋里塞了几个茶叶蛋:“路上吃,别饿着。”
当时他们都没想到,这是最后一面。
现在他骑着电驴穿行在熟悉的街道,感官异常敏锐,身体里蛰伏着即将觉醒的野兽。
在等红灯的间隙,林三酒看见路边滚动的电子广告牌:
『2023度青少年心理健康普查优秀单位...』
『认知重塑实验·优秀合作单位...』
绿灯亮起,他拧动油门汇入车流。
后视镜里,人潮涌动,熙熙攘攘。
老陈的身影依然伫立在桥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