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餐在一种极其割裂的氛围中结束了。前方是激战后的尘土飞扬和两个气喘吁吁的少年剑士,旁边是开心收拾着食盒、哼着歌的甘露寺蜜璃,以及心有余悸又略带兴奋的小铁。狯岳沉默地站起身,感觉刚才吃下去的食物仿佛堵在了胸口,那无处发泄的躁动和体内异常活跃的暖意让他有些心烦意乱。
他独自一人往回走,刻意避开了可能再遇到任何“熟人”的路径。回到临时居所,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我妻善逸那家伙铺得乱糟糟的被褥,提醒着这里还住着另一个不省心的家伙。
狯岳在榻榻米上坐下,尝试平复呼吸,再次感应体内那点不寻常的“余烬”。它比之前更加活跃了,像一小团温顺却执拗的火苗,在他小腹深处缓缓燃烧,散发着持续而舒适的暖意。这暖意甚至开始主动地、极其缓慢地渗透进他酸痛的肌肉和滞涩的经络,所过之处,那种沉重的疲惫感似乎真的被驱散了一丝丝。
不对劲。
这绝不仅仅是安荣和九天剥离后残留的“余烬”该有的样子。残留物应该是死气沉沉、逐渐消散的,而不是像这样……充满了生机,甚至还在主动滋养他这具破败的身体。
他尝试着再次凝聚雷之呼吸。依旧是令人沮丧的滞涩感,雷霆的力量遥不可及。然而,当他因失败而心生焦躁时,那团暖意似乎感知到了他的情绪,跳动得更加活跃了一些,一股更明显的暖流自主涌出,抚平了他因焦躁而隐隐作痛的胸腔。
这感觉……很奇怪。不同于之前神力那霸道强悍、仿佛要将他撑裂的充盈感,这股力量温和得多,也……听话得多?仿佛它本就属于这里,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狯岳皱紧了眉。他回忆起神力被剥离时那撕心裂肺的痛苦,以及最后时刻,安荣那句冰冷的话语——“任凭之身被破除”。任凭之身,意指能够任凭神力寄宿、使用的特殊体质。破除之后,照理说,他与神力的联系应该彻底断绝了才对。
那这又是什么?
难道……安荣和九天并非将神力完全剥离,而是……斩断了它与外界那个“神”的联系,却将这力量本身,以一种更本源的方式,留在了他的体内?因为这力量最初,本就是因他这具神社遗孤的身体而引动的?
这个念头让狯岳的心跳漏了一拍。他仔细感受着那团暖意。它很微弱,远远比不上之前那澎湃的神力,但它的性质……似乎更加纯粹,更加贴近他自身的气息,再也没有那种冰冷的、属于异物的排斥感。
它正在修复他。
这个认知让狯岳的心情变得复杂起来。一方面,他极度渴望恢复力量,而这股莫名留下的“遗产”似乎是唯一的希望;另一方面,他对这种无法完全掌控、来历又有些蹊跷的力量充满了本能的警惕。上一次被力量掌控、陷入三年沉睡的经历还历历在目。
他尝试着用意念去引导那团暖意。它似乎有所回应,暖流的涌动稍微加快了一些,但依旧遵循着某种缓慢而稳定的节奏,修复着他的伤体,对于他试图将其引导至手臂或腿部、用于爆发性动作的意图,却反应微弱。
“……哼。”狯岳冷哼一声,暂时放弃了深究。既然目前看来这东西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甚至还在帮他恢复,那再多想也无益。当务之急,是尽快让这具身体能够重新握刀。
他不再刻意排斥,而是放松下来,任由那暖流在体内自行运转。效果似乎更明显了一些,四肢百骸都透出一种泡在温水里的舒适感。
下午,炭治郎和无一郎又跑来串门(主要是炭治郎,无一郎是被拖来的)。炭治郎兴奋地讲述着和缘一零式对练的收获,无一郎则盯着房间角落的一个花瓶,似乎在研究它为什么是圆的。
狯岳耐着性子(主要是体内的暖流让他心情稍微平和了一点)听了一会儿,偶尔毒舌地点评一两句炭治郎招式中的破绽,说得炭治郎恍然大悟又备受打击。
无一郎突然开口:“狯岳先生,你今天看起来……”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汇,“……好像在发光。”
炭治郎:“诶?有吗?”他凑近仔细看了看狯岳,鼻子动了动,“气息好像确实比早上平稳了一些!是恢复了吗?太好了!”
狯岳:“……”(发光是什么鬼?)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并没感觉有什么不同。但炭治郎的鼻子似乎不会出错。是那团暖流的作用吗?他不动声色地将其归因于“休息得好”。
傍晚,他再次去了温泉。这一次,他特意挑了个绝对偏僻、确保不会再有任何人(特指某位恋柱)打扰的时段。将自己浸入温暖的泉水,他清晰地感觉到体内的暖流似乎与温泉的热力产生了共鸣,修复的速度加快了不少,通体舒泰。
他甚至有闲心注意到,胸口那枚青金岩勾玉,在温泉的水汽浸润下,内里的银芒似乎比平时更加灵动了一些。
几天下来,狯岳能明显感觉到身体的好转。虽然雷之呼吸依旧无法顺畅使用,但日常行动已与常人无异,力量也在缓慢恢复,至少挥舞普通的竹刀进行最基础的练习已经不成问题。
那团暖流依旧每日自行运转,滋养着他的本源,仿佛它生来就该在那里。狯岳从最初的警惕,到后来的观察,现在已经逐渐习惯甚至开始依赖它的存在。它很安静,很听话,只在他情绪剧烈波动或者尝试过度用力时才会变得活跃一些,仿佛在提醒他注意界限。
他依旧没有完全放下心,但至少不再像最初那样时刻紧绷着神经去防备。或许……这真的是属于他自己的“力”了。虽然来源依旧存疑,但目前看来,似乎是件好事。
他站在院子里,手持一柄普通的竹刀,尝试着做出雷之呼吸壹之型“霹雳一闪”的起手式。动作依旧生涩,力量也远远不够,无法产生丝毫雷电特效。
但这一次,当他凝神静气时,小腹的暖流似乎微微涌动,顺着他的意念流淌向手臂,虽然微弱,却让他挥出的竹刀破空声比昨天更利落了一点。
狯岳收起竹刀,金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光。
他抬头望向村口的方向。那个吵死人的金发笨蛋,到底还要特训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