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量肆虐后的狼藉无声地诉说着刚才的惨烈。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浓重的血腥味、以及某种更高层次规则碰撞后残留的、令人灵魂颤栗的冰冷余韵。琉璃灯的光芒在破碎的屋顶投下惨淡的光斑,照亮软榻中央那个无声无息的身影。
狯岳躺在那里。身下的素白软垫被暗红和幽蓝混合的污血浸透,晕开大片刺目的污迹。他脸色呈现出一种死寂的灰败,比最苍白的纸还要没有生气。嘴唇是失血的青紫,微微张着,唇角残留着最后喷涌出的、暗红色的血沫。颈间,那个深可见骨的创口触目惊心——皮肉被规则之力灼烧得焦黑、光滑,边缘整齐得如同被最锋利的刀刃剜去,只留下一个狰狞的空洞,散发着淡淡的青烟。那里曾经嵌着一枚幽蓝的勾玉,如今只剩下虚无。
没有呼吸的起伏。没有脉搏的跳动。只有一片冰冷的、毫无生机的死寂。
成功了?失败了?
剥离完成了。那污秽的神明意志,连同那枚寄生的勾玉,被彻底湮灭。但代价……似乎是将狯岳本身也一同带走了。
善逸扑倒在软榻边。他周身狂暴的金色雷浆早已褪尽,露出底下布满焦黑裂痕和灼伤的身体,如同被烈火焚烧过的枯木。他颤抖的、血迹斑斑的手,死死按在狯岳冰冷的颈侧,徒劳地寻找着哪怕一丝微弱的搏动。没有。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冰冷的死寂。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善逸所有的动作都僵住了。他维持着那个姿势,金褐色的眼瞳死死盯着狯岳毫无血色的脸,里面的血丝如同蛛网般爆裂开来,充满了极致的、无法理解的茫然。
剥离……成功了?
那师兄……呢?
为什么……没有呼吸?
为什么……这么冷?
巨大的疑问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他濒临崩溃的神经。剥离成功了……污秽消失了……可师兄……为什么不动了?为什么这么冷?为什么……没有心跳?
“师兄……”善逸的喉咙里发出一个极其干涩、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他像是无法理解眼前的事实,又像是想确认什么,手指徒劳地在狯岳冰冷的颈侧皮肤上按压着,试图唤醒那沉寂的脉搏。
没有回应。只有一片冰冷的死寂。
终于,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在巨大的疑问和冰冷的现实面前,彻底绷断了。
“不……”一个破碎的音节从善逸颤抖的唇间挤出,带着浓重的、无法置信的恐惧。
紧接着,如同压抑到极致的火山终于冲破地壳——
“不——!!!”
一声撕心裂肺、混合着极致绝望和崩溃的嘶吼,如同受伤濒死的野兽发出的最后哀鸣,轰然炸响在死寂的祭坛上空!那声音凄厉得仿佛要撕裂喉咙,震得残破的屋顶簌簌落下灰尘!
善逸猛地扑倒在狯岳冰冷的身体上!他死死抱住那具毫无生息的躯体,双臂如同铁箍般收紧,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温度、所有的生命都挤进这冰冷的躯壳里!他的脸深深埋在狯岳枯槁的黑发和冰冷的颈窝,滚烫的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汹涌而出,混合着脸上的血污和灰尘,浸湿了狯岳冰冷的衣襟。
“醒醒!狯岳!你醒醒!!”善逸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浓重的哭腔和一种近乎疯狂的执念,他剧烈地摇晃着怀里冰冷的身躯,语无伦次地嘶吼着,“你赢了!你听见没有!那个鬼东西没了!你把它弄死了!你做到了!你他妈给我睁开眼睛看看啊!狯岳——!!!”
巨大的悲恸如同实质的巨浪,冲击着在场的每一个人。炭治郎脸色煞白,橘红色的眼瞳里充满了震惊和深沉的哀伤,他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看着善逸崩溃的模样,泪水无声地滑落。伊黑小芭内那只冰冷的竖瞳微微颤动了一下,绷带下的嘴唇紧抿,周身那股冰冷滑腻的气息似乎也凝滞了一瞬。九天早已泣不成声,琥珀色的猫儿眼哭得红肿。甘露寺蜜璃捂着嘴,粉绿色的眼眸里蓄满了泪水,无声地抽泣着。炼狱杏寿郎金红色的眼瞳黯淡下来,重重地叹了口气,巨大的拳头死死攥紧。
“骗子……你这个骗子……”善逸的声音嘶哑,如同泣血的控诉,他死死抱着狯岳冰冷的身体,滚烫的泪水不断砸落,“你说过……要一起成为鸣柱的……你说过……要站在比我更高的地方……你答应过的……你他妈答应过的啊!狯岳——!!!”
那绝望的嘶吼在空荡的祭坛里回荡,带着无尽的悲凉和悔恨。三年。一千多个日夜的疯狂、守护、等待和恐惧,又一次....,又一次换来这样一具冰冷的、毫无生息的躯壳。所有的努力,所有的挣扎,所有的希望……在这一刻,彻底化为了泡影。
巨大的绝望和失去一切的冰冷,如同最深沉的寒渊,瞬间将善逸彻底吞噬、冻结。他不再嘶吼,不再摇晃。只是死死地抱着狯岳冰冷的身体,将脸深深埋在那冰冷的颈窝,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着,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幼兽濒死般的呜咽。滚烫的泪水无声地流淌,浸湿了狯岳冰冷的皮肤和枯槁的黑发。
祭坛内一片死寂,只剩下善逸那绝望压抑的呜咽声,如同背景的哀乐。
被善逸紧紧抱住、脸深深埋在其颈窝的那具“尸体”,极其轻微地、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仿佛沉睡了万载的冰川,被一丝微弱的热流触动。
紧接着,被善逸泪水浸湿的冰冷颈窝皮肤下,那沉寂的颈动脉,极其微弱地……搏动了一下。
如同枯死的种子,在绝望的深渊里,被滚烫的泪水唤醒了一丝微弱的生机。
善逸所有的呜咽和颤抖,瞬间停滞!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泪水和血污的脸上,那双金褐色的眼瞳里,充满了极致的、不敢置信的惊愕!他死死地盯着狯岳那张近在咫尺的、依旧灰败却似乎……有了一丝极其细微变化的侧脸!
然后,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紧贴着狯岳胸口的手臂下方,那沉寂的胸膛里,传来了一声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
咚。
如同投入死水的一颗石子,微弱,却真实地敲在了善逸的心脏上。
善逸的瞳孔骤然收缩到了极致!
他像是被巨大的惊喜和恐惧同时击中,身体僵硬得如同石雕,连呼吸都彻底屏住!金褐色的眼瞳死死盯着狯岳紧闭的眼睑,里面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希冀和一种近乎窒息的恐惧——怕这不过是幻觉,怕这微弱的心跳下一秒就会消失!
咚咚。
又是一声。比刚才稍微清晰了一点点。
紧接着,狯岳那青紫色的嘴唇极其轻微地翕动了一下,似乎想要吸入一丝空气,却只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带着血沫的呛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