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逸扑过去的身体被蝴蝶忍及时伸出的手臂挡住。
她纤细的手臂此刻却带着置疑的力量,紫色的眼眸深处还残留着刚才那三分钟神迹带来的惊涛骇浪,但医生的本能已强行压下了所有混乱的思绪。
“先别碰他!”蝴蝶忍的声音带着一丝紧绷的沙哑,她迅速而小心地将狯岳瘫软的身体平放在冰冷的地板上。
手指闪电般搭上他脖颈的脉搏,另一只手则探向他的鼻息。她的动作快得只剩下残影,紫色的瞳孔因专注而微微收缩。
善逸被挡在咫尺之外,像一头被铁链锁住的困兽,只能眼睁睁看着。
他跪在地上,双手死死抠进地板缝隙,指甲崩裂出血也浑然不觉。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混着方才震惊的冷汗和未干的悲痛,疯狂地砸落在地板上,溅开一小片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喉咙里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呜咽:“狯岳......师兄…狯岳………”
炼狱先生的遗体还静静躺在旁边的病床上,覆盖的白布一角被掀开,露出灰败冰冷的侧脸,但是现在已经微微红润起来。
而狯岳,这个刚刚从三年沉眠中惊鸿一现、带来颠覆认知神迹的存在,此刻却躺在他脚边,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熄灭。
巨大的悲恸和失而复得又得而复失的恐惧,如同两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善逸的心脏,反复撕扯,几乎要将他彻底撕裂。
“脉搏…极其微弱…几乎探不到…呼吸…几乎停止…”蝴蝶忍报出数据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砸在善逸的神经上。
她迅速从旁边的器械架上抓起一支强心针剂,动作没有丝毫犹豫,针尖精准地刺入狯岳手臂的静脉。
药剂推入。狯岳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随即又归于死寂。只有胸口那极其微弱的、几乎无法察觉的起伏,证明着生命还未完全断绝。
“把他抬回病房!立刻连接生命维持系统!”蝴蝶忍的声音非常严肃,连平常伪装的温柔都不顾了。
早已闻声赶来的隐部队员立刻上前,动作无比轻柔又无比迅速地将狯岳抬起,如同捧着一件稀世珍宝,又像是捧着一碰即碎的琉璃,小心翼翼地将他送回了那间沉寂了三年、刚刚才被推开的病房。
厚重的房门再次合拢,隔绝了外面的混乱和善逸绝望的目光。
只有仪器重新连接后发出的、那单调而冰冷的“嘀…嘀…”声,透过门缝隐约传来,如同无形的锁链,再次缠绕上善逸的脖颈。
善逸维持着跪地的姿势,身体剧烈地颤抖着,金色的头发被冷汗浸透,一缕缕贴在苍白的额角。
他低着头,视线模糊地盯着地板上刚才狯岳倒下的位置,仿佛那里还残留着那身华贵和服的幻影,残留着狐耳狐尾的虚像,残留着那无声呼唤他名字的口型…还有,炼狱先生遗体旁,那圈微弱到几乎看不见、却真实存在过的碧蓝色生机光晕的残痕。
两种极致的情感——对逝去英雄的无尽悲痛,和对沉眠者渺茫生机的绝望祈求——在他胸腔里激烈地冲撞、撕扯,几乎要将他彻底撑爆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金色瞳孔死死盯着那扇再次紧闭的病房门,喉咙里发出一声如同泣血般的、嘶哑到变调的嘶吼:
“啊——!!!”
吼声在冰冷的病房里回荡,充满了无处宣泄的痛苦和几乎要将灵魂都焚烧殆尽的疯狂
.....n接下来的日子,对善逸而言,是地狱与天堂交织。
狯岳的病房再次成为了蝶屋最特殊的禁区,戒备甚至比之前更加森严了。
蝴蝶忍几乎是住在了隔壁的观察室,各种精密的仪器全天候监测着狯岳体内那微弱到随时可能熄灭的生命之火。
善逸则像一头固执的、伤痕累累的守护兽,时时刻刻的守在狯岳病房门外那条冰冷的走廊里。
他不再回自己的病床。困极了,就抱着膝盖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背靠着狯岳病房的门,仿佛这样就能离里面的人近一点,再近一点。
每一次蝴蝶忍或者医护人员进出,他那双布满红血丝的金色眼睛都会瞬间睁开,死死地盯着门缝,试图捕捉里面一丝一毫的动静,直到门再次关上,他才如同被抽干了力气般,重新蜷缩回去,眼神重新变得空洞而疲惫。
他开始不吃不喝。只有当蝴蝶忍用近乎命令的语气,或者炭治郎和伊之助带着食物强行出现时,他才如同完成任务般,机械地吞咽几口,味同嚼蜡。
炭治郎很担心善逸的情况,但是他不能为这个前辈做什么,开不了口,所以就只能和伊之助以几乎强硬的态度让他吃饭 。
他的身体在长野的旧伤、无限列车的重创以及这非人的精神折磨下迅速消瘦下去,黑色的队服穿在身上显得空荡荡的,脸色苍白得吓人,唯有那双眼睛,深处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火焰。
他在害怕。害怕那扇门再次打开时,传出的不是好消息,而是彻底的死寂。害怕狯岳师兄像炼狱先生一样,变成一具冰冷的、覆盖着白布的躯体。这种恐惧深入骨髓,日夜啃噬着他摇摇欲坠的理智。
然而,与这蚀骨的恐惧并存的,是一种近乎狂热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和期待!
他忘不了,忘不了那三分钟。忘不了那双从空洞迷雾中短暂清明、无声呼唤他名字的青色眼眸。
忘不了那对毛茸茸的、微微颤动的狐耳 。忘不了那条蓬松柔软、无意识轻摆的狐尾 。更忘不了那身华美神秘、流淌着星月光辉的稻荷神衣。
狯岳师兄醒了?他真的醒了!哪怕只有短短三分钟,哪怕代价是再次陷入更深的昏迷。
但那就是希望,是比过去三年任何一次晋升、任何一次斩杀恶鬼都更真实、更炽热的希望!那不再是仪器“嘀嘀”声维持的虚幻假象,而是他亲眼所见、亲身感受的神迹。
这份失而复得的巨大冲击,如同在善逸早已枯竭的心田里投下了一颗火种。
虽然微弱,却顽强地燃烧着,驱散着绝望的严寒,也点燃了一种近乎病态的守护欲和期待。
他像守护着世界上最珍贵、最易碎的宝物,寸步不离。每一次仪器“嘀嘀”声的微小变化,都能让他瞬间绷紧神经;每一次蝴蝶忍检查后那依旧凝重的表情,又像冰水浇头。
他就这样在绝望的深渊和希望的火光之间,被反复拉扯,煎熬着,等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