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仙剑阵的七彩剑光缓缓敛去,如同潮水退却,留下满目疮痍。通天峰上空,那令人窒息的毁灭剑意渐渐消散,但空气中弥漫的血腥与焦糊味,以及遍地狼藉、残肢断臂的景象,无不昭示着方才那场神罚般的恐怖。
玉清殿前,一片死寂,唯有粗重的喘息声和压抑的啜泣。
道玄真人倒在普泓上人怀中,面色如金纸,气若游丝,彻底昏迷。诛仙古剑黯淡无光,斜插在他身旁的地面上。强行催动剑阵,耗尽了他最后一丝本源,已是油尽灯枯。
“掌门师兄!”水月大师、田不易(已从追击苍松途中闻讯赶回)等人围拢过来,看着道玄的模样,无不悲愤交加,心如刀绞。田不易胖脸上肌肉抽搐,死死攥紧了拳头。水月大师眼中含泪,天琊剑发出低沉的悲鸣。
残存的青云弟子们,大多带伤,衣衫褴褛,许多人相拥而泣,既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更有对陨落同门的无尽哀思。曾书书跪在曾叔常自爆留下的大坑前,失声痛哭。整个通天峰,笼罩在一片悲壮的氛围中。
然而,这悲伤并未持续太久。
“魔教败了!他们逃了!”一名浑身浴血、站在高处的朝阳峰弟子,指着山下,嘶声力竭地喊道。
这一声,如同惊雷,惊醒了沉浸在悲痛中的众人。
所有人猛地抬头望去!
只见青云山下,魔教残部如同溃堤的蚂蚁,丢盔弃甲,狼狈不堪地向着远方亡命奔逃!七彩剑气虽已消散,但诛仙剑阵的余威犹在,恐惧深深烙印在每个魔教徒的灵魂深处,让他们只想尽快逃离这片死亡之地。队伍混乱不堪,早已没了来时的嚣张气焰。
“追!不能让他们就这么跑了!”风回峰长老商正梁(伤势稍缓)目眦欲裂,怒吼道。落霞峰天云道人也挣扎着站起,眼中喷薄着复仇的火焰。无数青云弟子红着眼睛,握紧了手中的兵刃,血债必须血偿!
“不可!”一个沉稳却带着虚弱的声音响起。
众人望去,只见吕大信拄着渊虹剑,缓缓站直身体。他脸色苍白,嘴角还带着血迹,方才硬抗伏龙鼎余波和剑阵威压,伤势不轻。但他的眼神却异常清明冷静。
“吕师侄,为何阻拦?”商正梁急道。
吕大信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沉声道:“商师叔,诸位师叔师兄,魔教虽败,但主力犹存。鬼王、毒神等人只是受伤溃退,并未失去战力。我方伤亡惨重,掌门重伤,曾师叔陨落,多位师长同门罹难,弟子们亦是强弩之末。此时若贸然追击,一旦魔教稳住阵脚,反戈一击,后果不堪设想!”
他目光扫过群情激愤的众人,声音提高:“当务之急,是救治伤员,稳定局势,巩固防御,以防魔教去而复返!清算血债,来日方长!”
他的话语如同冷水浇头,让被仇恨冲昏头脑的众人瞬间冷静下来。看着周围倒下的同门,感受着自身的疲惫与伤痛,大家都明白,吕大信说的是事实。青云门经此一役,已是元气大伤,再也经不起任何波折了。
田不易看着吕大信,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和复杂,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悲痛,沉声道:“大信所言极是!魔教妖人,日后自有清算之时!眼下救治掌门,安顿同门,清理山门为重!所有弟子听令,原地戒备,救治伤员,不得擅自追击!”
水月大师也点头道:“田师兄说得对。普泓大师,道玄师兄伤势如何?”
普泓上人双掌依旧按在道玄后背,佛光温润,面色凝重:“道玄道友本源耗尽,神魂受损极重,需立刻闭关,以无上佛法辅以灵药续命,能否醒来,尚是未知之数……”
众人闻言,心情更加沉重。
“阿弥陀佛。”普泓上人继续道,“魔教新败,短期内应无力再犯。贫僧与云谷主当率弟子助青云门善后,并传讯宗门,派遣高手前来相助,共商后续。”
焚香谷云易岚虽心有不甘,想趁胜追击,但也知眼下形势,哼了一声,道:“便依普泓大师。上官师弟,安排弟子协助青云门道友救治伤者,清理战场。”
“是,谷主。”上官策拱手应道。
当下,在三派长辈的指挥下,幸存弟子们强忍悲痛,开始行动起来。救治重伤员,收敛同门遗体,清理魔教徒尸体,修复破损的阵法禁制……整个青云山,陷入一片忙碌与肃穆之中。
齐昊、林惊羽、陆雪琪等人也各自带伤,但仍强打精神,指挥调度。吕大信没有参与具体事务,他服下丹药,盘膝坐在玉清殿前的石阶上,默默运功疗伤。方才强行催动金丹本源硬撼伏龙鼎余波,又近距离承受诛仙剑阵的威压,对他的负担极大,金丹光芒黯淡,经脉隐隐作痛。
但他更在思考。思考这一战的得失,思考诛仙剑阵那毁天灭地的力量,思考鬼王最后那不甘的眼神,思考苍松的背叛,思考未来的道路。
这一战,青云门胜了,却是惨胜。顶尖战力折损严重,护山大阵破损,弟子死伤无数。而魔教虽败,根基未损,仇恨更深。正魔之间的平衡,已被彻底打破。未来的天下,必将风起云涌。
而他,在这场血与火的洗礼中,金丹大道经受了前所未有的锤炼。虽然重伤,但他对力量的本质,对天地的感悟,却更深了一层。他隐隐感觉到,自己的金丹,似乎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他抬头,望向远方魔教溃逃的方向,目光深邃。败退,只是暂时的。追击,终将到来。而在此之前,他必须变得更强。
夕阳的余晖,洒落在染血的通天峰上,映照着忙碌的身影和无声的悲伤。败退的魔教,远去的背影,预示着这场席卷天下的风暴,远未到平息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