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大礼的突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大竹峰漾开层层涟漪。最直接的变化是,几位师兄,尤其是卡在瓶颈的吴大义,看吕大信的眼神都热切了几分。连最沉稳的宋大仁,偶尔也会带着探讨的语气,询问吕大信对某些修炼细节的看法。
吕大信依旧保持着谦逊低调,只说自己也是瞎琢磨,运气好撞上了。但他心中明白,展现价值的时机需要把握好,过犹不及。
他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自身的修炼和对“道”的梳理上。借助混沌珠,他将《太极玄清道》前四层的口诀反复揣摩,并与前世所知的道家理论、尤其是内丹术中的“炼精化气”阶段相互印证。
他越发确信,玉清境的前几层,本质上就是打磨肉身、凝聚气感、贯通经脉的过程,与他构想中的“练气期”高度吻合。而突破玉清境第四层,体内真气初步形成小周天循环,生生不息,这正是一个重要的节点,堪称“练气圆满”。
那么,下一步该如何走?《太极玄清道》的后续功法,自然是继续精修,向玉清境更高层迈进。但吕大信想的更远。玉清境修炼的是“气”,那是否可以在“气”的基础上,更进一步,强化“精”与“神”,为未来凝聚更高级的能量形态(金丹)打下前所未有的坚实基础?
这一日,吕大信感觉自身修为已至练气三层巅峰,对“练气期”的理解也趋于完善。他觉得,是时候进行下一步的试探了。
他寻了个田不易看似心情不错的午后,来到守静堂外求见。
“进来。”田不易的声音从堂内传出。
吕大信步入堂中,只见田不易正拿着一卷古籍在翻阅,苏茹不在身旁。
“师父。”吕大信恭敬行礼。
田不易放下书卷,小眼睛看向他:“何事?”
吕大信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弟子近日修炼《太极玄清道》第三层功法,于‘气归丹田,氤氲紫府’一句,有些困惑不解。”
“讲。”田不易言简意赅。
“弟子愚见,功法引导灵气运行周天,最终归于丹田气海,乃是积蓄壮大之意。但这‘氤氲紫府’,似乎并非单纯指气海?”吕大信尽量让自己的问题听起来像是一个刻苦弟子正常的求知,“弟子在想,此处是否暗含了除积蓄‘气’之外,还需温养淬炼之意?仿佛……仿佛建房,气海是地基,积蓄力量,但这‘氤氲’之过程,是否像是在将这地基反复锤炼,使其更加坚实、纯粹,以便将来能承载更重要的……‘建筑’?”
他没有直接说出“筑基”这个词,而是用“建房打地基”的比喻,将“夯实基础”的概念隐含其中。
田不易闻言,眼中精光一闪而逝。他重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五弟子。此子的问题,已经超出了普通弟子纠结于行功路径的范畴,开始触及功法中更深层的意蕴了。
“你能想到这一层,还算不错。”田不易难得地没有直接斥责,而是缓缓道,“天下修行,无论道、魔、佛、巫,根基确为第一要务。根基不固,纵有通天法诀,亦是空中楼阁,稍有风雨,便崩塌离析。”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我青云门《太极玄清道》,乃玄门正宗,最重根基扎实。这‘氤氲紫府’,确有炼化杂质、纯化灵力之效。你可知,为何我辈修士,突破境界时往往伴有凶险?”
吕大信心中一动,知道关键来了,恭敬答道:“可是因灵力不足,或心魔侵扰?”
“此为其一,却非根本。”田不易摇了摇头,沉声道,“根本在于,‘容器’不足!”
“容器?”吕大信适时露出疑惑。
“不错。”田不易站起身,负手踱步,“人体如鼎炉,经脉丹田便是容器。你积蓄灵力,便如同往容器中注水。水满则溢,若要容纳更多,便需扩大容器,或使其更加坚韧。然而,强行扩张,容器便有崩碎之险。故而,在突破之前,往往需要长时间的积累与打磨,目的之一,便是让这‘容器’变得更加坚韧,足以承受突破时更强大的灵力冲击和质变。”
他看向吕大信:“你所说的‘锤炼地基’,便是此理。将丹田经脉锤炼得更加坚韧、宽阔,方能承载更磅礴的力量。此乃水磨功夫,亦是修行之本。可惜,世人多贪快求进,往往忽略此点,以至根基虚浮,前途有限。”
这番话,可谓是田不易修行多年的经验之谈,寻常弟子,他绝不会说得如此透彻。此刻说出,显是对吕大信寄予了几分期望。
吕大信心中豁然开朗,田不易这番话,完美地印证了他对“筑基期”的设想!筑基筑基,筑的便是承载大道的根基!这个“容器”理论,正是对“筑基”理念的绝妙阐释!
他强压心中激动,躬身道:“弟子明白了!多谢师父教诲!如此说来,在突破到更高境界之前,并非一味积蓄灵力就好,更重要的是要反复淬炼己身,强化这个‘容器’,使其达到当前阶段的极致?”
田不易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悟性不错。你能举一反三,想到强化‘容器’至极致,此念甚好。我青云门中,亦有不少强化经脉、稳固丹田的秘法辅修,便是此意。只是……”
他话锋一转,语气带着一丝告诫:“凡事皆有度。锤炼过度,亦会伤及根本。如何把握其中火候,存乎一心,需自行体会。你目前修为尚浅,当好生修炼本门功法,循序渐进,莫要好高骛远,去想那虚无缥缈的‘极致’。”
“是!弟子谨记师父教诲!”吕大信知道田不易是怕他钻牛角尖,连忙应下。但他心中已然有了方向。
田不易的“容器”理论,加上混沌珠的悟道之能,他完全可以在《太极玄清道》的框架内,走出一条将“练气期”打磨到前所未有的圆满境界,并开创出独属于他的、完美夯实的“筑基”之路!
这一次谈话,收获远超预期。他不仅获得了理论上的支持,更感受到了田不易态度上明显的倾斜。
“下去吧。好生修炼,若有疑问,可再来问。”田不易挥了挥手,重新坐回椅上,拿起了书卷,但目光却似乎并未落在书上。
“弟子告退。”吕大信恭敬行礼,退出了守静堂。
他知道,一颗关于“道基”的种子,已经不仅在他自己心中,也在师父田不易的心中,悄然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