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再次陷入沉寂。
镇北王府外。
萧御锦望着那禁闭的大门,心思流转:蓝盛飞,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用这闭门羹来彰显你的不甘吗?
他知道,蓝盛飞正在挣扎,正在向他妥协。
果然,不出片刻,大门再次打开,一位管家某样的人快步迎出,脸上堆起了恭敬的笑容:“王爷恕罪,让您久等了,将军已在屋内侯着,请您入内为小姐诊治。”
“带路。”他声音平淡。
“是。”
管家躬身在前引路,萧御锦沉默地跟在后面。穿过几重庭院,终于来到一处僻静的院落。
“王爷,小姐就在里面。”管家在院门前停下脚步,低声禀报。
萧御锦微微颔首,径直推门而入。
那夜他悄无声息地潜入,而今却光明正大地登堂入室。
刚踏进屋内,一股浓烈的草药味就扑面而来,烛火摇曳下,蓝婳君静静地躺在榻上,短短一日,整个人就已憔悴的不成样子。
蓝盛飞站在床榻边,看到萧御锦进来,脸色立刻沉了下来。握着拳的手背青筋突起。
目光在萧御锦身上狠狠剐了一眼,就立即转开,像是多看一眼都难以忍受。
随后勉强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来:有劳王爷。
这个昨日还与他兵戎相见的男人,今日却成了他女儿唯一的希望。
萧御锦闻言,看向蓝盛飞,神色平静:道“蓝将军不必多礼。”
仿佛昨天的冲突并不存在。
随后他目光转向榻上的蓝婳君,轻描淡写道:看来令爱的情况比本王预想的还要严重。
蓝盛飞闻言,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脱口问道:“王爷!我儿如何?”
萧御锦没有说话,沉着脸缓步走近床榻,又在靠近蓝婳君三步的地方停下脚,沉声道:梁太医。他唤道,方子在此,开始诊治吧。
他的语气从容不迫,仿佛这一切本该如此。
昨日在府门前的剑拔弩张,此刻在他眼中不过是一场过眼云烟。
他顿了顿,随后又对身后的蓝盛飞道:“将军放心,有本王在,令爱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这话既带来了女儿生还的希望,又在他心头刻下深深的屈辱。
“王爷……”蓝盛飞低沉道:”末将……感激不尽。”
他何尝听不出萧御锦是在宣示主权。
但女儿命在旦夕,他也只能低头,承下这份救命之恩。
萧御锦闻言,心底掠过一丝得意,蓝盛飞啊蓝盛飞,你终究还是低头了。
昨日还在宁王府门前对本王拳脚相向的男人,此刻不也得为了女儿的性命,向本王低头。
连老天都在帮本王!
这突如其来的恶疾,这恰巧唯有他才能化解的危机,简直是命运送来的最好礼物。
恩情,多么完美的枷锁。
经此一事,无论蓝盛飞内心多么不愿,表面上都将永远欠他一份无法偿还的人情。
至于蓝婳君,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知晓是自己救了她性命,那颗抗拒自己的心,还会坚硬如初吗?
就算她此刻心里装着顾晏秋,那又如何?
对付一个小丫头,他有的是耐心和手段。
她,必将属于他。
但他还是低估了一个父亲的决心,他并不知道,蓝盛飞的心中早已打定了主意——待二月二宫宴那日,他说什么也要立刻送女儿离开京城,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绝不会让萧御锦——这个处心积虑,怀着龌龊心思觊觎的禽兽,再沾染他女儿分毫。
萧御锦负手而立,目光始终落在蓝婳君苍白的脸上。他知道蓝盛飞在看着他,也知道那目光里有多少不甘与愤怒。
但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从此刻起,蓝婳君这个人,都将一步步落入他的掌控。
房间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梁太医大气都不敢出。他能清晰的感受到蓝将军此刻强压着的怒火,也明白宁王看似平静实则寸步不让的态度。
这两位,他一个也得罪不起。
他小心翼翼的接过宁王殿下递来药方。
毕恭毕敬道:下官……这就去配药。他的声音不自觉地压低,带着几分惶恐。
此刻他只盼着这药能快些见效,让蓝小姐早日好转,也好让他早些离开这令人窒息的局面。
过了许久,萧御锦的视线都未从蓝婳君身上移开。
他专注的打量着她的睡颜,心想:是何人这般大胆,竟敢给蓝盛飞的女儿食物中下毒?
萧御锦从踏进房门的那一刻起,他的目光就始终在自己女儿身上,这让蓝盛飞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片刻后,蓝盛飞终于忍不住开口道:“王爷既然已看过小女,就请移步花厅用茶。这里自有末将与梁太医照料。”
这话里的逐客令再明显不过。
萧御锦闻言,缓缓转过身,面不改色道从:
将军不必客气。”
他非但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在榻边的梨花木椅上坐下,姿态从容:
本王既然奉旨前来,自然要亲眼看着蓝小姐转危为安。
“况且,”他顿了顿,又道:,“这‘凝香露’的毒,古怪得很。今日看似好转,明日说不定又会反复。”
“若是本王走了,待会儿病情再有反复……”他刻意停顿了一下,又道:
“将军到时再派人去我宁王府叩门,怕是会耽误了最佳救治的时辰。”
“所以,为了令爱的安危着想,”他语气温和道:“本王还是……亲自守着比较放心。”
蓝盛飞岂会不知道他的心思?
这分明是借着治病的名头,要赖在女儿身边!
他太清楚萧御锦的为人——这根本就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疯子!
若此刻强行赶他走,这疯子绝对做得出袖手旁观任由婳君毒发生亡!
想到这里,蓝盛飞咬了咬牙,强压下心中火气,道:“既如此……便有劳王爷,费心照料小女。”
萧御锦闻言,满意地勾起唇角,那笑容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
他重新在榻边坐下,目光落在蓝婳君脸上,轻柔地替她掖了掖被角。
“自然。”他语气温和,却字字清晰,“本王定会尽心尽力的照料她。”
这话里的深意让蓝盛飞心头一紧。他看着萧御锦专注的侧影,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病人,倒像是在欣赏一件即将到手的战利品。
蓝盛飞站在原地,看着萧御锦寸步不离地守在女儿榻前,一颗心直往下沉。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事情正在朝着他最不愿见的方向发展。
这让他心中感到一阵无力。
若婳君是个儿子……
若她是个儿子,此刻定能随他上阵杀敌,在沙场上建功立业,将来继承这镇北军的旗号,堂堂正正立于天地之间,靠军功挣前程,靠本事吃饭!
何至于像现在这样!
何至于让我这当爹的,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心头肉,因为一副好容貌,就被卷入这等龌龊的争夺里!被亲王惦记,被皇权算计!病的快要没了命,还得承着那份“恩情”,将来还不知要面对多少明枪暗箭!
若是个儿子,哪用受这份委屈?!哪需要这般提心吊胆。
若是个男孩儿,即便留在京中,也不必为他终日悬心,担忧有人会以龌龊的心思觊觎他。
可婳儿偏偏是个女孩儿。
也正因为婳儿是个女孩儿,才让他更加操心,更加无可奈何。
这世间做父亲的,大抵都是如此。
儿子在外,尚可放手一搏;唯独女儿,像一颗精心呵护的明珠,终要交予他人。从此她的喜怒哀乐,便隔了一层,再无法将她全然护在羽翼之下。
他也曾想把婳君带在身边。
带到边关那苦寒之地。
可那边战事无常,冬天更是冷的刺骨,他又舍不得她受那寒冷之苦。
只能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