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三章 巷口的风与攥紧的拳头
秋老虎赖在九月不走，傍晚的风里还裹着点燥热。李悠然抱着半颗冰镇西瓜，坐在老槐树底下的石桌上，用小勺挖着瓜瓤，汁水顺着手腕流到小臂，凉丝丝的很舒服。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海生拿着纸巾走过来，替她擦着胳膊上的汁水，指尖碰到她温热的皮肤时，她下意识缩了缩，却没躲开。
“谁让这西瓜甜呢。”李悠然把挖成月牙状的瓜瓤递到他嘴边，“你尝尝，老板说这是‘冰糖麒麟’，比上次买的甜十倍。”
海生张嘴咬住，甜津津的汁水在嘴里爆开，确实比上次的甜，却好像没她眼里的光甜。“明天再买一个？”他问，顺手把她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她今天没扎辫子，头发披在肩上，被风吹得轻轻晃。
“不要，”李悠然摇摇头，又挖了一大勺瓜瓤塞进嘴里，“吃多了要拉肚子。对了，晚上去不去逛夜市？我想吃烤冷面，加双蛋加里脊的那种。”
“去。”海生应得干脆，看着她鼓着腮帮子像只囤粮的小松鼠，忍不住笑，“再加根淀粉肠？”
“要！”她眼睛立刻亮了，“还要喝冰粉，多加山楂碎和葡萄干。”
两人约好七点在巷口碰面，李悠然回家换了件鹅黄色的连衣裙，裙摆到膝盖，走起来时像只振翅的小蝴蝶。她对着镜子转了两圈，看见脖子上的星星项链，手指轻轻碰了碰，嘴角忍不住往上翘——这是海生送的第一个礼物，她戴了就没摘过。
七点还差五分，李悠然站在巷口的路灯下等。旁边卖烤红薯的大爷笑着跟她搭话：“等男朋友呢？”
她脸一红，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点点头，眼睛望着海生家的方向。晚风卷着远处夜市的喧嚣过来，夹杂着烤串的焦香和甜腻的糖炒栗子味，让人心里发暖。
忽然有几个流里流气的年轻男人走过来，头发染得五颜六色，嘴里叼着烟，走路歪歪扭扭的，一看就喝了不少酒。他们在李悠然面前停下，为首的黄毛吹了声口哨，眼神黏在她身上，像沾了胶水。
“小妹妹，一个人？”黄毛咧嘴笑，露出颗金牙，“等谁呢？哥哥陪你去玩啊。”
李悠然皱起眉，往旁边退了一步，声音冷冷的：“让开。”
“哟，脾气还挺烈。”另一个绿毛凑过来，伸手想碰她的头发，“别怕啊，哥哥们又不会吃了你，就是想跟你认识认识。”
“滚开！”李悠然往后躲，撞到了路灯杆，后背传来一阵疼。她攥紧了拳头，心里有点慌，却还是强装镇定，“我男朋友马上就来了。”
“男朋友？”黄毛嗤笑一声，伸手就要去捏她的脸，“哪有哥哥们帅？跟我们走，保你……”
他的话没说完，手腕就被一只手死死攥住，力道大得像铁钳。黄毛疼得“嗷”一声叫，转头看见海生站在身后，脸色黑得像锅底，眼神冷得能掉冰碴。
“放开她。”海生的声音低沉得可怕，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你他妈谁啊？”黄毛想甩开他的手，却纹丝不动，疼得额头冒冷汗，“小子，少管闲事，不然别怪哥哥们不客气！”
海生没说话，只是手上的力道又加了几分。“咔嚓”一声轻响，黄毛疼得眼泪都出来了，嗷嗷叫着：“放开！放开！我错了！”
旁边的几个混混见状，抄起路边的啤酒瓶就要往上冲。“妈的，敢动我们哥，找死！”绿毛举着瓶子砸过来，风声带着狠劲。
李悠然吓得尖叫一声，闭紧了眼睛。却没听见预想中的闷响，只听见“哐当”一声，啤酒瓶碎在地上的声音，还有绿毛的痛呼。
她睁开眼，看见海生已经把黄毛甩到一边，正一脚踹在绿毛肚子上，绿毛像个破麻袋似的摔出去，撞在墙上。另一个穿花衬衫的混混刚冲过来，就被海生抓住胳膊，过肩摔在地上，疼得半天爬不起来。
不过半分钟，几个混混就被揍得东倒西歪，躺在地上哼哼唧唧。海生站在他们面前，胸口微微起伏，拳头攥得死紧，指节泛白。路灯的光落在他脸上，一半亮一半暗，眼神里的戾气还没散。
“滚。”他吐出一个字，声音不大，却带着让人胆寒的压迫感。
黄毛连滚带爬地站起来，扶着其他几个同伴，屁滚尿流地跑了，跑远了还听见他撂狠话：“小子，你等着！我们不会放过你的！”
巷口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李悠然这才反应过来，腿一软差点摔倒，海生赶紧转身扶住她，声音里的戾气瞬间化成了慌乱：“悠悠，你没事吧？有没有伤到？”
他上下打量着她，手碰到她后背时，她疼得“嘶”了一声。“刚才撞到了？”他赶紧撩起她的裙摆看，后背撞红了一大片，看着就触目惊心。
“我没事……”李悠然摇摇头，却忍不住扑进他怀里，声音带着哭腔，“海生，我刚才好怕……”
刚才她强装镇定，其实腿都在抖，要是海生再晚来一步，她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海生的怀抱很稳，带着淡淡的皂角香，让她慌乱的心慢慢安定下来。
海生抱着她，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心里又后怕又愤怒。他刚才远远就看见这几个混混围着她，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冲过来的时候，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谁敢动她，他就废了谁。
“别怕，我在呢。”他的声音有点哑，“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等了。”
李悠然点点头，把脸埋在他胸口，蹭了蹭眼泪。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抬起头，看见他攥紧的拳头，指关节都磨红了，赶紧拉过他的手：“你的手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海生这才松开手，手心被指甲掐出了几道红印，刚才揍人的时候太用力，没感觉到疼，现在被她一碰，才觉得有点刺痒。“没事。”他笑了笑，想让她放心，嘴角却扯不开弧度。
“还说没事，都红了。”李悠然皱着眉，从包里翻出创可贴，小心翼翼地贴在他的指关节上，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易碎品，“以后别这么冲动了，他们人多……”
“他们人再多，也不能让他们欺负你。”海生打断她，眼神认真得吓人，“悠悠，只要有我在，谁都不能动你一根头发。”
李悠然的心跳漏了一拍，看着他眼里的自己，忽然觉得刚才的害怕都变成了此刻的滚烫。她踮起脚，轻轻抱住他的脖子，在他下巴上亲了一下，像羽毛落过。
“我知道。”她小声说，“但我也怕你受伤。”
海生的心瞬间软得一塌糊涂，他收紧手臂，把她抱得更紧了些，下巴抵在她发顶：“我皮糙肉厚，没事。”
巷口的路灯忽然闪了闪，像是在偷听他们的话。远处的夜市依旧热闹，烤冷面的滋滋声、冰粉摊的吆喝声隐约传来，但此刻，李悠然只听得见他有力的心跳，像在说“别怕，有我”。
“还去夜市吗？”海生问，声音柔和下来。
“去！”李悠然立刻点头，从他怀里退出来，抹了把眼泪，又恢复了点精神，“凭什么让他们坏了我们的兴致？我还要吃烤冷面，加双蛋加里脊！”
海生笑了，伸手替她擦掉脸颊的泪痕：“好，再加根淀粉肠。”
他牵起她的手，紧紧攥着，好像怕一松手她就会不见似的。李悠然能感觉到他手心的汗，还有微微的颤抖，原来再厉害的人，也会有害怕的时候。
两人往夜市走，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紧紧依偎在一起。李悠然忽然想起什么，抬头问：“你刚才打他们的时候，拳头疼不疼？”
“有点。”海生如实说。
“那……”她犹豫了一下，小声说，“回去我给你吹吹？”
海生的脸一下子红了，耳尖都透着粉色，含糊地“嗯”了一声，牵着她的手，不自觉地又紧了紧。
夜市的灯光越来越亮，烤冷面的香气扑面而来。李悠然看着海生去排队买烤冷面的背影，看着他认真跟老板说“加双蛋加里脊”的样子，忽然觉得，刚才那些混混带来的阴霾，早就被他的拳头和怀抱打散了。
原来安全感不是说出来的，是在有人要欺负你时，他攥紧的拳头；是你害怕时，他稳稳的怀抱；是不管发生什么，他都会站在你身前的笃定。
她摸了摸脖子上的星星项链，在心里偷偷想：以后换我来保护你好不好？虽然我打不过混混，但我会给你贴创可贴，会给你吹吹疼的地方，会一直站在你看得见的地方。
海生举着烤冷面走过来，递到她面前，热气腾腾的，香味直往鼻子里钻。“快吃，还热乎着呢。”
李悠然接过烤冷面，咬了一大口，酱料的咸香混着鸡蛋的嫩，满足得眯起了眼睛。“好吃！”
海生看着她，刚才打架时的戾气早就烟消云散了，只剩下满眼的温柔。“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才不，”她举起烤冷面，往他嘴边送，“给你吃一大口。”
热气模糊了两人的眉眼，远处的喧嚣和近处的甜腻混在一起，像首没写完的歌，温柔得让人想一直听下去。巷口的风好像也变得甜了，卷着烤冷面的香气，悄悄藏起了刚才的惊险，只留下紧握的手和慢慢靠近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