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家沟子的几日休憩,仿佛被按下了快进键。尽管心中各有波澜,但时光依旧不紧不慢地流到了离别的时刻。年关将近,林晓和苏婉晴终究还是要返回各自的生活轨道。
院子里,林母依旧像往常一样,大包小包地往车上塞着各种东西:新磨的玉米面、自家做的腊肠、腌好的咸鸭蛋、甚至还有一大包刚炒好的南瓜子。“带着带着,回去分给同事朋友尝尝!”老太太的热情让人无法拒绝。
林晓的情绪似乎调整过来一些,虽然看向林羽时眼神仍有些闪烁,但已恢复了大部分往日的活泼,抱着林母的胳膊撒娇:“知道啦阿姨,再装下去车都要压垮啦!等过年的时候我再回来吃您包的饺子!”
苏婉晴也在一旁微笑着帮忙整理,只是那笑容底下,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怅惘和决心。
林羽站在一旁,看着她们忙碌。他忽然像是想起什么,转身走进了自己的屋子。片刻后,他手里拿着一个用软布精心包裹的小物件走了出来。
他走到苏婉晴面前,将东西递给她,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给,之前说帮你刻的小玩意儿,早就做好了,一直忘了给你。”
苏婉晴微微一愣,接过布包,入手沉甸甸的。她小心翼翼地揭开软布,那只栩栩如生、侧耳聆听状的椴木小兔子赫然呈现眼前。木质温润,打磨得极其光滑,每一个细节都恰到好处,尤其是那双用黑漆点染的眼睛,灵动得仿佛真有生命。兔子底部还刻了一个极小的、不易察觉的“晴”字。
她看着掌心这只精致可爱的小兔,又抬头看看林羽那平静无波的脸,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像是被轻轻撞了一下。酸涩、感动、委屈、还有那份压抑已久的情感,在这一瞬间几乎要决堤而出。他记得,他一直都记得,而且做得如此用心。
“谢谢……很漂亮,我很喜欢。”苏婉晴的声音有些微微发颤,她紧紧将小兔子握在手心,仿佛握住了一份沉甸甸的心意。
东西装车完毕,告别的话语也说了一轮又一轮。林晓终于坐进了驾驶座,发动了车子,按下车窗对着院门口的几人挥手:“阿姨,姥姥,林羽,我们走啦!过年再回来!”
林母和姥姥依依不舍地挥手道别。
苏婉晴却站在原地,似乎还有话要说。她深吸了一口气,仿佛鼓起了此生最大的勇气,趁着林晓正在倒车调整方向、林母和姥姥注意力稍散的刹那,突然向前一步,走到了林羽面前。
她的脸颊绯红,心跳如擂鼓,声音因为紧张而压得极低,却清晰无比地传入林羽耳中:
“林羽,”她抬起头,那双总是沉静温和的眼眸此刻亮得惊人,里面盛满了羞涩、勇敢和不容错辨的情意,“我……我喜欢你。从很久以前就……就注意到了。不是感谢,就是……单纯的喜欢。”
她语速很快,仿佛怕慢一点就会失去所有的勇气,说完后,根本不敢去看林羽的反应,也不等他作出任何回应——无论是接受、拒绝还是惊讶。她猛地转过身,拉开车门,飞快地钻进了副驾驶座,紧紧关上了车门,将那个她刚刚投掷了内心最深秘密的男人,隔绝在了车窗外。
她低着头,双手紧紧攥着那只还带着林羽掌心温度的木刻小兔子,心脏狂跳得几乎要蹦出胸腔,脸颊烫得能煎鸡蛋。
林晓刚好调整好车头,并未察觉这电光火石间发生的一切,她笑着对窗外最后挥了挥手:“走啦!”车子缓缓驶离了小院。
林羽站在原地,看着那辆白色的SUV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村路的拐角。他脸上的表情依旧平静,但那双深潭般的眸子里,却清晰地倒映着一丝愕然,以及更为复杂的、连他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震动。
苏婉晴的表白,不同于林晓那个冲动下的吻。它更安静,更正式,更……沉重。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沉甸甸地,直坠湖底,激起的涟漪缓慢却持久。
他站在原地,良久未动。冬日的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带着刺骨的寒意,却似乎吹不散此刻萦绕在他心头的、那种陌生而纷乱的情绪。
一个冲动热情,如夏日骄阳;一个安静深刻,如冬日暖玉。两份截然不同却同样真挚的情感,就这样以一种他完全未曾预料到的方式,先后摆在了他的面前。
progress 在感情的道路上,似乎突然被推到了必须有所思考和回应的十字路口。而他,还从未为这种事情花费过心思。
院子里,林母开始收拾东西,嘀咕着:“这两个丫头,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哎,这下又冷清了。” 姥姥拄着拐杖,慢慢踱回堂屋,经过林羽身边时,苍老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浑浊的眼睛里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和慈祥,却什么也没说。
林羽收回目光,转身,看着空荡了不少的院落,心中也仿佛空了一块,又仿佛被什么填满了。
一切似乎如常,一切又似乎都已不同。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仿佛还能感受到那只小兔子木雕的轮廓。
而车上,苏婉晴依旧紧紧握着小兔子,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眼泪终于忍不住,悄无声息地滑落下来。她说出来了,虽然狼狈逃窜,但她终于说出来了。结果如何,似乎已经不再重要。
林晓终于注意到了闺蜜的异常:“婉晴,你怎么了?舍不得走啊?怎么还哭了?” 苏婉晴连忙擦掉眼泪,勉强笑了笑:“没……没事,就是风大,迷了眼睛。”
她将那只小兔子,小心翼翼地放进了贴身的衣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