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杜月绮方才那一番话,虽是含着促狭,带着几分玩笑的意味,却也在那几个小丫鬟的心湖里惊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她们几个本就是穷苦人家出身,因着生得几分颜色,才被牙婆子给相中了,买去做了丫鬟,又被成国公府的采买人员看上。
平日里见的,不是那些油头滑脑的管事,便是些粗手大脚的婆子,何曾这般近距离地见过府里头的正经主子?
更何况,眼前这位秋诚世子,生得是眉目清俊,丰神俊朗,虽带着几分公子的矜贵,眉眼间却又含着一缕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柔,比那戏文里画出来的状元郎还要俊俏上三分。
这些个女孩子,正是豆蔻梢头、情窦初开的年纪,平日里锁在这深宅大院之内,除了做些针线活计,便是与同伴们说些体己的私房话,哪有什么旁的娱乐消遣?
如今乍然见了秋诚这般的人物,一颗心便如同那风中的柳絮一般,飘飘摇摇,再也寻不着北了。
更何况,她们心里也明白,自己这般身份,日后最好的出路,也不过就是能得了主子的青眼,抬举做了姨娘,生下一男半女,方能在这府里头有个依靠。
此刻听得杜月绮这般露骨的言语,虽是羞得满面通红,恨不得将头埋进胸口里去。
可那心底深处,却又不受控制地生出了一丝连她们自己都觉得荒唐的期盼与......一丝难以言喻的窃喜。
她们一个个垂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努力掩盖住了心底深处那点不足与外人道也的春心萌动。
只觉得脸上烧得厉害,连耳根子都烫了起来。
秋诚将她们这副含羞带怯的娇憨模样尽收眼底,心中也是好笑。
他本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平日里与月绮她们玩笑惯了的,自然也不会将这点小事放在心上。
他只是极为随意地摆了摆手,那声音里充满了理所当然的意味,对着杜月绮笑道:“犯不着。她们几个毛手毛脚的,若真个都来了,我还怕夜里睡不安稳呢。”
“再说了,她们若都在我房里,月绮你夜里又该宿在何处?”
他这话本是句再寻常不过的玩笑,可听在杜月绮的耳朵里,却又品出了几分截然不同的意味。
她看着秋诚,那双总是充满了妩媚的桃花眼里,瞬间便盛满了足以将人融化的缱绻柔情,却又故作嗔怪地白了他一眼,那眼波流转之间,媚意天成,直教人骨头发软。
“爷这话说的,可真是没良心。”她看着秋诚,声音酥酥嗲嗲的,带着一丝不易察可的幽怨。
“爷平日里,折腾起奴家来,便如同那猛虎下山一般,凶残得很。奴家一个人,已是有些吃不消了,哪里还敢奢望能独占爷一整晚?”
她说着,又像是想到了什么,那双总是充满了妩媚的桃花眼里,闪过了一丝狡黠的光芒。
“是了,”她看着秋诚,那张妩媚的俏脸上,露出了一个充满了“我早已看穿一切”的笑容。
“爷定然是看不上这些还没长开的小丫头,心里想着的,是那位身段丰腴、风情万种的薛姑娘吧?”
“呵呵......”她看着秋诚那有些尴尬的表情,更是得意,掩嘴轻笑道,“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毕竟,那位薛姑娘,无论是从容貌,还是从手段之上,都堪称是世间尤物。爷见了会动心,那也是人之常情。”
“我看着,她也是中意爷的。不如,奴家这便去将她给请了过来,一同伺候爷,岂不更是美事一桩?”
秋诚听她越说越是离谱,那张本还带着几分玩味的俊朗脸上,神情也变得尴尬了起来。
他有些不自然地轻咳一声,连忙是摆着手,拒绝道:“这......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谁知,杜月绮听完,却是极为干脆利落地便将他那点微末的抵抗给尽数地拍了回去。“爷既然也动了心,那便是好了!”
她看着秋诚,那双总是充满了妩媚的桃花眼里,盛满了不加掩饰的促狭。
“爷且在此地稍待片刻,奴家去去就回!”
说罢,她便再也不理会秋诚那充满了无奈的目光,如同风拂杨柳一般,潇洒地一转身,提着裙摆,便朝着西厢房款款而去。
秋诚看着她那充满了自信的窈窕背影,只觉得一阵头皮发麻。
他心中虽也并非没有过那等齐人之福的荒唐念想,可他也知道,此事绝非是这般简单的。
薛绾姈那丫头,平日里看着虽然大胆,可骨子里,却不是个如此自贱的女子。
让她在这第一次的晚上,便与旁人一同......这怕是在折辱她啊!
“唉......”他极为无奈地长长叹了口气,也只好是跟在了杜月绮的身后,打算去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给拦下来。
......
却说另一边,西厢房之内,早已是灯火通明,暖意融融。
薛绾姈本就是个讲究的,虽只是在此地暂住,却也早已是将这间屋子给布置得充满了女儿家的精致与温馨。
她才刚将一枝从院里折来的寒梅,插入那白玉净瓶之中,便听见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一道充满了活力的娇小身影,便已是如同旋风一般,从门外闯了进来。
“——二师姐!”陈簌影看着眼前这位,正一脸“你怎么又来了”表情的二师姐,那张总是充满了活力的小脸上,神情却是突然充满了不加掩饰的......鄙夷。
她很是嫌弃地将这间充满了脂粉气息的屋子给从上到下地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那双总是充满了狡黠的乌溜溜大眼睛里,盛满了不加掩饰的嘲弄。
“啧啧啧,”她看着薛绾姈,极为老气横秋地摇了摇头,“二师姐,这大冬天的,还要好些时候才到春天呢,你怎么这就发春了?”
薛绾姈听着她这充满了粗鄙意味的话语,那双总是充满了妩媚的丹凤眼里,瞬间便闪过了一丝冰冷的寒芒。
她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只是随意地将手中那枝寒梅的枝叶给修剪了一番,声音平淡得不带半分的情感。
“你这丫头,从小就不像个女孩子。”
她看着陈簌影,那声音里充满了过来人的自信与从容。
“除了门派里发的那些黑不溜秋的夜行衣,便是各种黑的、褐的劲装,一点儿姑娘家的意味都没有。”
“如今看着姐姐我这般充满了女儿家情趣的屋子,心里......怕是给你羡慕坏了吧!”
陈簌影被她这话说得是俏脸一红,那双总是充满了活力的明亮眸子里,瞬间便充满了不敢置信的震惊与被看穿了心事的羞恼。
她看着眼前这位,正一脸“你看我说的对吧”表情的二师姐,那颗本还充满了不服输的倔强之心,瞬间便被一股难以言喻的巨大羞恼给彻底地占满了。
“你......你怎么能说这种话?!”她看着薛绾姈,那张总是充满了活力的可爱小脸上,此刻早已是布满了“我与你势不两立”的决绝。
“真是气死我了!我才不要搭理你!”
说罢,她便没有形象地,在床榻之上一屁股坐了下来,极为不满地撅起了那娇嫩的樱唇。
那副模样,像极了一只正生着闷气的小野猫,充满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可爱。
“哼,我不在这里留着了!”
她气冲冲地便要往外走,正与那廊下款款而来的杜月绮擦肩而过。
杜月绮见她这副气鼓鼓的模样,心中也是好笑,便柔声问道:“陈姑娘这是怎么了?谁又惹我们的小女侠不高兴了?”
陈簌影正在气头上,哪里还听得进半分的劝?
她极为嫌弃地白了杜月绮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不关你的事!”
说罢,便头也不回地,朝着那院外冲了出去。
杜月绮看着她那落荒而逃的背影,那双总是充满了妩媚的桃花眼里,却是闪过了一丝了然的笑意。
她本还想着要上前去追,可眼角的余光,却不巧地瞥到了那个正从不远处缓缓走来的熟悉身影。
她那颗本还充满了算计的心,瞬间便被一股难以言喻的巨大欢喜给彻底地占满了。
——罢了,罢了。
——左右也只是个不懂事的小丫头罢了,又哪里有爷重要?还追个什么劲儿?
她心中这般想着,便也极将那早已是跑远了的陈簌影给尽数地抛在了脑后。
而另一边,早已是被气得是昏了头脑的陈簌影,只顾着闷头往前冲,哪里还看得清前路?
她才刚一跑过那院门的转角,便只觉得眼前一黑,一头便撞进了一个充满了男性气息的坚实怀抱里。
“——哎哟!”
她吃痛地惊呼一声,整个人便如同失去了平衡的陀螺一般,不受控制地便要朝着地面摔去。
可她才刚一动,便被一双充满了力量感的温热大手给一把地揽住了纤腰,稳稳地托住。
“簌影,”一个充满了无奈意味的熟悉声音,从她的头顶缓缓地响了起来,“你这是......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