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嫣是在一种极其温暖又极其束缚的感觉中醒来的。
意识尚未完全回笼，身体先一步感知到了异样——背后紧贴着一片温软馨香的热源，腰间被一条手臂松松地环着，细腻光滑的触感透过薄薄的寝衣传来，带着令人心悸的温度。
甚至有一缕柔软的发丝蹭在她的后颈，带来细微的痒意。
她猛地睁开眼，昨夜混乱的记忆瞬间涌入脑海。
沐瑶光！
她居然真的和这个妖女同床共枕了一夜！而且……而且现在这个姿势？！
沈嫣浑身一僵，下意识地就想挣脱开来，逃离这令人窒息的怀抱。
然而，她刚微微一动，环在她腰间的手臂就收拢了几分，背后传来一声带着浓重睡意的、软糯的嘤咛：
“嗯……别动……”
那声音近在耳畔，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让沈嫣瞬间起了一层细小的疙瘩。
她顿时不敢再动，只能僵硬地躺着，心跳如擂鼓。
天光已然透过窗纸，将房间内映照得一片朦胧亮堂。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身后之人平稳悠长的呼吸，以及那具身体传来的、与自己截然不同的柔软曲线。
这……这太超过了！
沈嫣的脸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她试图在心里疯狂默念“都是女子都是女子”，但收效甚微。
她的直男灵魂正在发出尖锐的爆鸣，身体却因为怕惊醒对方而不敢有丝毫动作，这种矛盾让她备受煎熬。
时间在煎熬中缓慢流逝。
就在沈嫣觉得自己快要石化的时候，身后的沐瑶光似乎终于醒转了。
她先是发出了一声慵懒至极的轻哼，像只餍足的猫儿，环在沈嫣腰间的手臂非但没有松开，反而似乎无意识般地又收紧了些，甚至还用下巴轻轻蹭了蹭沈嫣的后颈窝。
“早啊……小嫣儿……”她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磁性，钻进沈嫣的耳朵里，痒得惊人。
沈嫣：“！！！”
她再也忍不住了，猛地一个翻身，终于从那温暖的怀抱里挣脱出来，心跳得厉害，脸颊红透，眼神慌乱地不敢看床上的人。
“沐、沐姐姐！早、早上好！”她声音发紧，舌头像是打了结。
沐瑶光被她这激烈的反应逗笑了。她侧卧着，单手支着头，寝衣的领口微微松散，露出一段精致白皙的锁骨和若隐若现的弧度。
青丝如瀑，铺散在枕间，晨光为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那双刚刚睁开的媚眼犹自带着几分朦胧水色，慵懒又勾人。
她好整以暇地看着沈嫣惊慌失措的模样，唇角弯起一个玩味的弧度：“小嫣儿这是怎么了？昨晚不是睡得很好吗？还往姐姐怀里蹭呢。”
“我没有！”沈嫣立刻大声反驳，脸更红了。她怎么可能往她怀里蹭？！一定是这妖女胡说八道！
“哦？没有吗？”沐瑶光眨了眨眼，故作疑惑，“那我怎么记得，某人后来死死抱着我的胳膊，甩都甩不开呢？”
“你……！”沈嫣气得想咬人，这绝对是污蔑！
躺在最里侧、其实早就醒了但一直装死的林晚，此刻忍不住偷偷睁开一只眼，内心疯狂呐喊：出现了！沐师姐的颠倒黑白倒打一耙！师姐危！
沐瑶光欣赏够了沈嫣的窘态，这才慢悠悠地坐起身，伸了个懒腰，完美的曲线在晨光下展露无遗。她理了理微乱的衣襟和长发，笑吟吟地走向沈嫣：“好了，不逗你了。时辰不早，也该起身了。”
沈嫣如蒙大赦，立刻就想跳下床远离，却被沐瑶光自然地上前一步挡住。沐瑶光目光落在沈嫣因慌乱而有些微散的衣领上，伸出手，指尖轻柔地替她整理了一下领口的褶皱。
她的动作十分自然，仿佛只是随手之举，指尖偶尔不经意地擦过沈嫣颈侧的皮肤，带来一阵微妙的战栗。
沈嫣身体瞬间绷紧，整个人僵在原地，呼吸都屏住了。
那触碰轻如羽毛，却带着惊人的存在感，让她的大脑再次陷入短暂的空白，只能眼睁睁看着沐瑶光慢条斯理地帮她理好衣领，甚至还将一缕蹭到她脸颊旁的碎发轻轻拂到她耳后。
做完这一切，沐瑶光才满意地收回手，指尖仿佛留恋般地在她耳廓极轻地蹭了一下，笑得像只偷腥的猫：
“瞧你，慌里慌张的，衣服都没整理好。”
沈嫣脸颊爆红，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觉得被碰过的地方都像是点了火，烧得她头晕目眩。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了极轻微的脚步声。
下一瞬，房门被轻轻叩响。
“沈师妹。”清冷平稳的嗓音在门外响起，如同冰珠落玉盘，不是凌霜寒又是谁？
沈嫣头皮一麻，猛地回过神，下意识地看向沐瑶光。沐瑶光也正看向她，唇角勾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眼神里充满了看好戏的意味。
完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沈嫣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狂跳的心脏，走过去打开了房门。
凌霜寒依旧是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衣，冰蓝色的眸子清冷如昔，正静静地站在门外。
她的目光先是落在沈嫣脸上，在她异常红润的脸颊和似乎刚刚被人整理过的衣领处极快地扫过，随即又投向房间内部，看到了桌边慵懒倚立、只着寝衣、青丝微乱、笑得风情万种的沐瑶光。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
凌霜寒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但周围的温度似乎莫名下降了几分。
她的视线如同无形的冰线，在沐瑶光身上和沈嫣之间极快地逡巡了一个来回。
沐瑶光仿佛毫无所觉，甚至还对着门口的凌霜寒扬了扬下巴，露出一个慵懒而挑衅的微笑：“凌师姐，早啊。真是巧呢，你也来找小嫣儿？”
凌霜寒没有理会她的招呼，目光重新回到沈嫣身上，语气平淡无波：“师尊之事已毕。今日林师妹有比试，你可需同往？”
她的思维依旧直接，仿佛只是来确认行程，完全无视了房间内那极其容易引人遐想的场景。
沈嫣正心神不宁，听到问话，连忙点头如捣蒜：“去！当然去！我正准备带林晚过去呢！”此刻只要能让她离开这个尴尬的境地，去哪里都行！
“嗯。”凌霜寒点了点头，“一刻钟后，院外等候。”她说完，竟是干脆利落地转身，没有丝毫停留的意思，仿佛真的只是来通知一声。
然而，就在她转身的刹那，沈嫣似乎看到她冰蓝色的眸子极快地、极其冷淡地瞥了沐瑶光一眼。
那一眼，没有任何情绪，却比寒冬更深彻。
沐瑶光脸上的笑容不变，甚至笑意更深了些，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
凌霜寒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处。
沈嫣长长地吁出一口气，感觉像是刚从什么无形的战场上撤下来，后背竟然出了一层薄汗。
沐瑶光走到沈嫣身边，看着她如释重负的样子，轻笑一声：
“啧，凌师姐还真是……一刻都不让人清闲呢。”她的目光落在沈嫣依旧泛红的耳根上，带着几分戏谑。
沈嫣此刻心乱如麻，也顾不上反驳，只想赶紧离开这里。
“林晚！快起来！走了！”她几乎是手忙脚乱地拉起床上一脸看好戏表情的林晚，头也不回地冲出了房间，逃离了那片弥漫着馥郁香气和无形压力的空间。
沐瑶光独自留在房内，看着两人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她走到窗边，目光望向院外，恰好能看到凌霜寒静立在院门外的清冷身影，以及匆匆跑向她的沈嫣和林晚。
她微微眯起眼，指尖无意识地缠绕着一缕发丝。
晨光熹微，却照不透某些人冰封般的表面下的暗流。
也照不亮某些人慵懒笑意下的深沉心思。
修罗场的帷幕，在清晨便已悄然拉开，无声，却剑拔弩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