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刚至,永安帝至金銮殿,姜佑宁随百官朝拜,永安帝并未就坐而是站于龙椅之前“众卿平身,今日宸玥长公主第一日上朝,本应先行成礼,但宸玥还未及笄,朕已下旨与及笄礼同成盛典,今日宸玥在金銮殿受百官拜礼,长公主日后可旁听朝政、议事”话音将落,永安帝走下台阶,姜佑宁上前扶着永安帝,面向百官受拜,姜佑宁福身回礼
“本宫受陛下信任赏识,许本宫听政议事,自当同各位大人同进同出,同心同德,为陛下分忧,为北梁昌盛出力,还望各位大人不吝赐教”姜佑宁话语虽客气有度,眼中却尽是威仪,妆容精致,面如满月,朱唇娇艳,举手投足间皆有风范。
平日在京的几位王爷除初一十五,盛典礼宴不必日日上朝,秦王因战事伤了双腿,此后便隐居山林少出现于人前,贤王心疾体弱,忠王痴迷修佛。今或是陛下之意,贤王竟也出现在此“宸玥不愧是我北梁长公主,虽未及笄却如此端庄威仪”
“多谢贤王叔,日后宸玥若有什么做不到的还望王叔提点一二”右相陈应本就多有反对,因着皇后的事更是直言“长公主尊贵,年纪尚轻,虽有尊名可朝堂不是儿戏,许多事长公主怕是不能参透其中要义”
陈相话音刚落身后便有内阁学士出列“陈相思虑周全,长公主年幼养在深闺,这朝堂之事难免让长公主伤神”
姜佑宁对永安帝福身,眼神却坚定转身正对着陈相“陈大人心系北梁兴衰,本宫有什么不懂的定会虚心讨教”还未等陈应回嘴,姜佑宁抬眸轻佻眼尾“还是陈大人希望本宫不懂,不会也不想多有教导”
永安帝转身走向龙椅,他知道姜佑宁自有打算,姜佑宁眼神紧逼“我北梁长公主自幼同皇子教导,可听政议政,辅佐正统,本宫记着如今此制并未废,陛下圣明给本宫机会与能臣贤才共仕,怎么就这般让人不快,还是各位大人觉着这祖制不过是虚假的招数以显对天下女子的尊崇,如今本宫尚未入仕怎知本宫无有建树,本宫未说一言就得这般质疑,可是贤臣谏官应做之事”
姜佑宁静静地站着,声音婉转却带着些不容抗拒的质问和强硬,顿了顿继续说道“本宫年轻但想多问一句,哪位圣贤教导不听不问便可随意指摘,我辈治学愿以自身求得先贤之志,望以微薄之力助国家兴盛,想正视苍穹之美,怎就不可有振翅之心,赤子之至,我父皇励精图治教导我等其中智慧,却不想我北梁的肱骨之臣尚不能领会,不知还有谁诸多疑问,今日本宫便斗胆在这金銮殿多言几句。”
众人未来得及做声之际,姜佑宁眼神骤冷“本宫早在陛下下旨之日起便听说诸位有许多疑惑,如今可解些许,愿给本宫一个机会,或是哪位仍不改初衷,本宫也有幸讨教一二”
众人左右相顾之时一位督察院御史出列站于中庭“下官本就是文臣谏官,不可罔顾礼法,长公主在这金銮殿咄咄逼人怕是有违礼法”
姜佑宁嘴角噙着半分嘲讽,规矩说不过,开始在礼法上做文章了,倒是这位御史不知是衷直还是准备的充分。
姜佑宁还未开口,令人没想到的是陆太傅之子国子监祭酒陆恒川出言“长公主殿下今日之言对先贤史书的研读,对后辈志向的展望乃我等不能及,御史却不听其意,这又是什么礼法”
永安帝坐于龙椅俯瞰这殿上众人,姜佑宁立于阶下左位面于群臣,众人皆有心思,或缄口不言,或挑衅,或欣赏,或看戏。
姜佑宁也不急,扫视众人,左手抬起轻抚手上那抹温润,笑意不达眼底“看来御史大人并不知礼法,本宫有幸得陛下教导,有幸学经读史在先贤一步一步丈量出的路上讨得几分自己的抱负,但却学不会断章摘句的装清高,用礼法之名不顾礼法之实,不知是否还有人要教导一二”
永安帝起身看着这些深谙朝堂之道的老臣“不愧是朕的长公主,今日之言气度非凡,我北梁的昌盛何以延续,你们这些人也该听听下一代人的正义之言了,御史既不懂礼法便回家学学礼法,宸玥不与你们计较,朕就要计较了,谁可还有异议”
永安帝不顾众人的畏惧和其对这位长公主宠爱的惊异“无奏退朝”姜佑宁明白陛下展露的恩宠,那不允许自己有半点忤逆的撑腰何尝不是对自己禁锢,今日之后陛下亲自扶起来的长公主怎能有自己的心思,就算有谁敢轻易同行。
姜佑宁走到殿门抬头看见站于阶下的陆太傅和身后的陆恒川,这样风骨即便是历经三朝的打磨也依然透露着不可掩盖的衷直,姜佑宁上前在众人面作揖屈身行礼“太傅身体可好,学生一直未去府上拜访师长是学生的不是”
“臣未敢受殿下如此大礼”
“太傅是师长自然受得,若是还能教导一二更是宸玥之幸”
“殿下万不可如此客气,臣礼不可废,改日若是殿下有时间还请殿下府上一叙,让陆府的晚辈见见殿下的风采,学学殿下之德行”
“荣幸之至,祭酒的学问宸玥也是听得许多,更想能有机会见识”对这位太傅及其长子姜佑宁是真心拜会的,不仅是博学强识更是因其文人风骨,见识深远,虽这些年并不多言,但是又怎会不明白,只是知道自己改变不了朝局便从不站队,只在修书治学上为后世多留些东西罢了,这样的人心中自有丘壑。
姜佑宁还未上辇就看见陈相脸色冷着,姜佑宁从他身边走过“陈大人不必如此忧心,刚刚不过说道理罢了,大人为朝堂的忧心陛下自会看在眼里”
“臣不敢,宸玥长公主口才了得”
“无数双眼睛盯着,本宫自是要比旁人多学些,免得哪日向您家大小姐和夫人一般说错话被皇后娘娘惩戒,这女子间有些误会也无妨,倒是陈大人对亲眷的维护让本宫羡慕”
姜佑宁见陈应的脸色,声量低了些“干涉朝政也要有干涉朝政的本事,本宫对人从无恶意,但本宫也不是那能轻易让人拿捏棋子,陈大人最好也不是”
姜佑宁不想乱作什么好人,陛下为维护自己发落的人并不想开口求情,想来皇上也不希望姜佑宁以此收揽人心。
今日的做派声势虽大却不会激起太多涟漪,有人会觉得空有抱负,更有人会把自己当做揣测圣心的工具罢了,但少许被压抑已久的初心或许会见些松动。
而永安帝是否想用姜佑宁制衡陈应和皇后,贤王到底为何出现又这般向着自己,谁知道呢。自己有算计人心的本事,别人又何尝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