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驾到——!”
殿外传来的通传声如洪钟般撞破了殿内微妙的沉寂,原本轻晃的酒盏、低絮的笑语瞬间停住。众人齐齐敛声屏气,纷纷整理衣袍,动作规整地跪地朝拜,声音整齐划一却难掩敬畏:“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上官泽身着明黄龙袍,十二章纹在烛火下熠熠生辉,步履沉稳地踏入大殿,抬手朗笑一声:“都起来吧,今日是家宴,不必多礼。”待众人纷纷落座,他目光越过人群,径直转向上官妙颜,语气瞬间柔和了几分,带着不容错辩的疼惜:“颜儿,快到朕身边来坐。”
上官妙颜缓缓起身移步,月白裙摆轻扫过光洁的金砖地面,没有半分局促,姿态从容得如同行走在自家庭院。她在龙椅侧旁的雕花空位上优雅落座,抬手时广袖轻垂,动作间尽是皇家气度。这一幕落在众人眼中,先前压下的好奇与探究更甚,不少人暗自交换着眼色,揣度着这位公主在皇上心中的分量。
“诸位静一静。”上官泽抬手压了压,声音透过大殿的梁柱传得清晰,带着帝王不容置疑的威严,“这位是朕流落在外多年的女儿,今日寻回,特封为长乐公主。往后,便是朕的掌上明珠,联国的皇室血脉。”
话音刚落,殿内瞬间掀起一片哗然,惊叹与议论声交织在一起,随即又转为此起彼伏的道贺声,“恭喜皇上寻回公主”“贺长乐公主归位”的声音不绝于耳。然而这份刻意的热闹还未持续半盏茶的功夫,便被一道带着不满的沉喝猛地打断:“皇上此举,未免太过草率!”
欧阳霆猛地站起身,锦袍下摆扫过凳面发出轻响,他虽抱拳躬身,语气却如淬了冰般锐利:“皇上,恕老臣直言!长乐公主身份虽有说辞,但皇室血脉岂容轻断?她早不回晚不回,偏在此时寻回,未免太过蹊跷——万一有诈,混淆了皇家血脉,岂不是动摇国本的大事?”
“放肆!”上官泽眉头猛地一蹙,龙颜瞬间沉了下来,声音里裹着帝王的威压,震得殿内烛火都晃了晃,“朕早已亲自核查过颜儿的身份,信物、旧事无一错漏,证据确凿!今日是为颜儿接风的家宴,休要再提这些扫兴之言,否则,休怪朕不讲情面!”
另一位大臣却紧随其后起身,袍角扫过地面带起轻响,语气虽比欧阳霆缓和几分,却仍带着执拗:“皇上息怒,欧阳大人也是忧心皇室血脉纯正,并非有意冒犯。公主归位乃是国之大事,还望皇上三思,再彻查一番,也好让朝野上下心服口服啊!”
上官妙颜端坐在位,身姿未动分毫,指尖只轻轻摩挲着青瓷杯沿,触感冰凉。她目光平静地掠过那些或满脸质疑、或暗中煽动的面孔,眼底无波无澜,唯有唇边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冷笑,像极了寒梅初绽时,藏在花瓣下的那点锋芒。
上官泽眸色一厉,指节因攥紧龙椅扶手而泛白,正要开口发作,君凌烨忽然缓缓起身。他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力,清晰传入殿内每个人耳中:“联国皇室血脉之事,皇上自有圣断,岂容臣下随意置喙?本王护送公主归朝途中,已亲见信物与旧证,公主身份绝无半分虚假。”
他的话如同定心丸,瞬间压下殿内残存的窃窃私语,议论声骤然停歇。上官泽顺势抬手,龙纹袖口扫过膝前,语气重新染上几分暖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来人,上歌舞!今日只为颜儿接风,其余琐事,休得再提!”
乐声骤起,舞姬旋着七彩罗裙涌入殿中,彩袖翻飞间扫过烛火光影,看似一派歌舞升平的祥和。欧阳霆却垂着眼,指节死死扣着杯沿,目光落在杯中晃动的酒液上,眼底翻涌着化不开的不甘——他儿子分明因上官妙颜而死,更何况宁悦公主早已送来密信,这让他早已下定决心:定要让这突然冒出来的“公主”,为她的存在付出血的代价。
上官妙颜将欧阳霆那阴鸷的神色尽收眼底,唇角的弧度未变,抬手举杯时广袖轻扬,从容应付着前来道贺的大臣,言语得体却带着疏离。只有她自己知道,心底的冷笑早已更甚——这点伎俩,也敢在她面前摆弄?
酒过三巡,殿内烛火愈发明亮,丞相率先起身,手中玉杯盛着琥珀色的酒液,身姿挺拔地朝上官妙颜方向举杯,声音洪亮而郑重:“臣携府中家眷,恭贺长乐公主荣归皇室!愿公主福寿绵长,与我大联江山同辉!”
众人纷纷起身附和,一时间殿内满是“恭贺公主荣归”“愿公主安康”的声音,连烛火都似被这热闹烘得更亮几分。上官妙颜浅笑着抬手举杯,眸光在烛影里流转,从容得不见半分局促:“多谢诸位大人抬爱。”说罢仰头饮尽杯中酒,酒液初触舌尖时是寻常的微凉,入喉却骤然窜起一丝异样的辛辣,像藏了细针似的,刺得喉咙微微发紧,她眼底的笑意却未减分毫。
就在此时,殿外突然传来“锵啷——”一声脆响,那是兵器相撞的锐鸣,紧接着便是此起彼伏的凄厉惨叫,尖锐得像淬了毒的针,瞬间刺破殿内缠绵的歌舞声。众人脸上的笑意僵得如同石雕,方才还带着酒意的脸色骤然煞白,纷纷攥紧酒杯又慌忙放下,你看我、我看你,眼底的惊慌与不解几乎要溢出来,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了。
一个浑身是血的侍卫踉跄闯入,破碎的甲胄沾着暗红血污,顺着衣摆滴落在光洁的金砖上,晕开点点暗沉。他“噗通”一声重重跪地,膝盖撞击地面的声响在殿内格外刺耳,声音抖得几乎不成调:“皇、皇上!大事不好!宁悦公主……宁悦公主反了!她带着私兵攻进皇宫,邬吾都统已经倒戈,连不少御林军都跟着叛变了!”
“混账!”上官泽猛地拍案而起,紫檀木案几发出沉闷巨响,龙袍下摆因盛怒而剧烈晃动,眼底满是痛心与震怒,“即刻传朕旨意,调城郊禁卫军入宫,不惜一切代价镇压叛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