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河水裹挟着刺骨的寒意,瞬间灌入林珂的口鼻!黑暗!绝对的黑暗!
身后是刀疤脸和老猫如同索命恶鬼般破浪追来的水声与嘶吼!掌心烙印的剧痛与尖啸般的震动几乎要将她撕碎!
前方,那锈蚀铁栅栏缝隙透出的、代表希望的微光,在绝望的浪潮中如同风中残烛!
求生的本能压倒一切!林珂在手机光芒彻底熄灭的瞬间,用尽最后一丝被烙印剧痛催发的力量,如同濒死的鱼跃出水面,双手死死抠住了那冰冷滑腻、布满苔藓的铁栅栏!
“哗啦——!”
刀疤脸粗壮的手臂带着腥风,擦着她的脚踝抓了个空!浑浊的水花溅了她一脸!
“妈的!抓住她!”刀疤脸气急败坏的嘶吼在狭窄管道里回荡。
林珂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指甲在铁锈上崩裂,鲜血混着污水流淌,却感觉不到疼痛!
烙印的震动如同垂死心脏最后的搏动,疯狂指向栅栏之外!她双脚在滑腻的管壁上拼命蹬踏,身体爆发出不可思议的力量,硬生生从那道狭窄得几乎不可能通过的缝隙中,挤了出去!
身体重重摔在坚硬粗糙的水泥斜坡上!刺眼的、灰蒙蒙的天光瞬间涌入眼帘!
她贪婪地、剧烈地咳嗽着,吐出腥臭的污水,肺部火烧火燎!身后,铁栅栏内传来刀疤脸和老猫不甘的咆哮和猛烈摇晃铁栏的巨响!他们被卡住了!
这里是城市边缘一条废弃的泄洪渠底部。高高的混凝土堤岸上方,隐约传来车流的喧嚣。生的希望就在眼前!
林珂连滚带爬地想要起身,却发现双腿如同灌铅般沉重,烙印的剧痛和冰冷的河水让她几乎虚脱。就在这时——
“嗡——呜——呜——!”
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如同天籁般撕裂了堤岸上方的天空!红蓝闪烁的警灯光芒在灰蒙蒙的天色中格外醒目!几辆警车沿着堤岸公路疾驰而来!
刀疤脸和老猫在泄洪渠底发出惊恐的咒骂,再顾不上林珂,如同丧家之犬般朝着下游的黑暗深处仓皇逃窜!
林珂瘫倒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望着堤岸上方停下的警车和迅速冲下的警察身影,劫后余生的巨大虚脱感瞬间将她淹没。
意识沉入黑暗前,她最后模糊看到的,是右手掌心那个暗红色的烙印点,依旧在微弱而固执地…搏动着。
西港市局,指挥中心。
巨大的电子屏幕上,代表王大海生命体征的曲线已经拉成一条冰冷笔直的线。特1号审讯室内,气氛降至冰点。
钟先生脸上那惯有的从容与倨傲彻底碎裂,只剩下难以置信的震惊和一丝被彻底看穿的恐慌!
他死死盯着陈处按在太阳穴上的手指,镜片后的眼神剧烈闪烁:“你…你到底是什么怪物?!那东西…怎么可能…”
陈处缓缓放下按着太阳穴的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被高频脉冲穿透的细微麻痹感。他冰封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鹰隼般的眼睛,如同精准的手术刀,解剖着钟先生最后的心理防线。
“我不是怪物,钟先生。”陈处的声音低沉平稳,却带着一种宣告终结的冰冷重量,
“我只是…一个擅长把钉子钉在该钉位置的人。而你,显然低估了你自己身上那枚‘钉子’的…敏感度。情绪波动过大,会触发预设的‘保险’程序,这很合理,不是吗?
王大海知道的太多了,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你最大的风险。所以,当你感觉到真正的威胁时,你的‘锁’…自动清理了风险源。”
他微微前倾,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刺向钟先生:“现在,轮到清理你自己了。或者,你可以选择告诉我,你背后,是谁在帮你打造这些‘锁’?是谁,在提供这种…超越时代的技术?”
钟先生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脸色灰败如纸。陈处的话,如同最冰冷的判决书,将他最后一丝侥幸彻底碾碎。
他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眼中却充满了更深的、对那个幕后之人的恐惧。
就在这时,小赵腰间的加密通讯器震动。他迅速查看,随即上前一步,在陈处耳边以极低的声音快速汇报:
“旧城区泄洪渠,目标林珂获救,无生命危险,但精神受创严重,右手掌心发现不明灼伤点。追击者(刀疤脸、老猫)逃脱,正在全力追捕。
技术科急报:‘SYq-001’项目最后三分钟生物电数据深度分析完成,发现超低频、强信息熵的量子纠缠残留信号…指向一个未知的加密云端节点!初步判定…是意识上传的‘种子’!”
意识上传?种子?!
陈处冰封的瞳孔,骤然收缩!如同平静的冰面被陨石击中!饶是以他那钢铁般的意志,这远超预期的信息也带来了瞬间的冲击!
尚云起…那个被他视为“活体证据”、最终在剧痛中熄灭的容器…他的意识…竟然在死亡瞬间,以量子纠缠的方式,逃逸了?!还留下了一颗指向未知云端的“种子”?!
这枚他亲手钉下的“铆钉”,在燃尽生命后,竟以这种方式…挣脱了他的控制?!
一股极其复杂的情绪——冰冷的怒意、计划彻底失控的警觉、以及对这顽强生命形态本身的一丝难以言喻的震撼——
如同风暴般在他眼底深处翻涌!他放在桌下的手,猛地攥紧!指关节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爆响!
但这失控只持续了不到半秒。陈处瞬间恢复了那亘古不变的冰封状态。
他缓缓站起身,深灰色的风衣下摆纹丝不动。目光重新落在面如死灰的钟先生身上,声音比西伯利亚的寒风更冷:
“看来,你的时间不多了,钟先生。‘清理’程序,不会只启动一次。在你彻底失去价值之前,是选择开口,还是选择像王大海一样…
被你的‘锁’无声抹去?”他微微侧头,对小赵下达了最后的指令:“给他安排一个绝对‘安静’的地方。切断一切外部信号。让他…好好想想。”
三年后。深城,南山科技园,“深铆科技”总部。
巨大的环形落地窗外,是深城湾璀璨的灯火与如林的摩天大厦,勾勒出充满未来感的城市天际线。
窗内,却是一片近乎实验室般的极简与冰冷。纯白的空间,线条锐利的灰黑色办公家具,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臭氧和精密仪器特有的味道。
一个身影坐在特制的悬浮式轮椅上,背对着门口,面向窗外无垠的夜景。
他穿着剪裁完美的深灰色高定西装,身形略显单薄,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如同淬火合金般的冷硬气质。
左臂的袖管自肩部以下,被一只泛着哑光金属色泽、结构精密流畅的机械臂所替代。
机械臂的末端,并非手掌,而是一个可变换多种精密接口的模块化平台,此刻正稳定地悬停在空中。
他缓缓转过轮椅。
灯光落在他脸上。那是一张年轻却异常苍白的脸,五官依稀能看出三年前那个工地实习生的轮廓,但所有的青涩和温度都已褪尽,只剩下一种被剧痛和死亡淬炼过的、如同冰封湖面般的平静。
深邃的眼眸里,没有仇恨的火焰,也没有重生的喜悦,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是尚云起,却又不再是那个尚云起。
“老板,‘结构体健康实时监测系统’(代号:深铆1.0)的内测报告出来了。”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金丝眼镜、气质冷峻的年轻男人(零博士)站在办公桌前,声音平静无波,如同AI播报,“在鹏城地铁16号线隧道、港珠澳大桥东人工岛连接段、以及深城国际会展中心主体钢构的隐蔽测试中,系统表现完美。
传感器网络成功捕捉并解析了所有预设损伤模型,预警时间比现有技术提前了300%以上,精度达到微米级。军方代表对‘非侵入式深层应力成像’功能表示…高度震惊。”
零博士将一份薄薄的、没有任何装饰的电子报告投射到办公桌中央的全息屏幕上。复杂的波形图、三维应力云图、精确到小数点后六位的数据瀑布般流淌。
尚云起(或者说,如今掌控着这具躯体的意识)的目光扫过那些冰冷的数据。他的眼神没有任何波动,仿佛只是在确认一组早已预知的结果。
那只冰冷的机械臂极其轻微地抬起,一个细如发丝的探针接口无声弹出,轻轻点在报告中的一组核心参数上。
“能量场耦合效率,提升3.7%。冗余信道,压缩15%。”一个低沉、平稳、没有丝毫情绪起伏的电子合成音,通过轮椅内置的发声单元响起。
那声音,带着一种非人的冰冷质感,却又奇异地融合了某种属于尚云起的、被磨平了所有棱角的语调。
“明白。优化方案已生成,72小时内完成迭代。”零博士没有任何疑问,手指在虚空中快速操作,指令瞬间下达至云端实验室。
“星港市旧城改造项目,‘宏远-星港三建’联合体中标公示了。”零博士继续汇报,语气依旧平淡,却仿佛在陈述一个早已注定的结局,
“他们公布的加固方案,基于的仍然是三年前的过时标准和…虚假的抽检报告。”
全息屏幕切换,显示出星港市旧城区一片破败楼宇的航拍图,以及旁边标注着“宏远建材”、“星港三建”LoGo的中标公告。
公告下方,一份被刻意模糊了关键数据的“结构安全评估报告”显得格外刺眼。
办公室内陷入一片冰冷的寂静。窗外的城市灯火依旧璀璨。
尚云起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缓缓聚焦在那份虚假的报告上。
没有任何愤怒的迹象,只有一种纯粹的、冰冷的计算。他的机械臂再次抬起,这一次,接口处亮起一点幽蓝的微光,如同沉睡的铆钉被唤醒。
“启动‘深铆’系统,目标:星港旧城区c-7地块,宏远承建节点。”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再次响起,每一个字都如同铆钉砸入钢铁,
“穿透所有屏蔽层。我要看到钢筋内部的每一个晶格缺陷,水泥里超标的每一粒氯离子…以及,支撑着这份虚假报告的…每一张沾血的图纸。”
“是。”零博士微微躬身,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深铆’已激活。目标锁定。数据流…开始注入。”
全息屏幕上,星港旧城区那片破败的楼宇瞬间被无数道纵横交错的、代表深层扫描光束的幽蓝色线条所覆盖!
线条如同拥有生命般,穿透了混凝土的表层,深入钢筋水泥的微观世界!一幅幅清晰到令人头皮发麻的内部结构应力图、腐蚀成像图、材料微观缺陷图…
如同被强行剥开伪装的血肉,赤裸裸地呈现在冰冷的灯光下!
尚云起静静地看着。窗外的霓虹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变幻的光影。那只冰冷的机械臂稳稳悬停,指尖的幽蓝光芒,如同指向深渊的坐标。
铆钉已重生。
图纸将染血。
清算…从星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