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颜站起身倒了一杯茶递给萧政,“阿鸣,这是真的!本娘子亲眼看到那些刺客的尸体,若不是宋娘子拼死护卫,萧郎怕是要丧命。陆府的仆人亲眼看到这场厮杀,这就是你爱慕的郑良英所在的郑氏家族。萧府一众护卫及旧友部将皆对郑氏恨之入骨,你就要萧郎去帮一个恶贼翻案。这个恶贼死有余辜,萧府门生故旧那么多,你偏偏盯着一个太医之女。萧伯父这么多年对你的养育之恩都去哪里了?”
胡鸣冷笑一声,“这个世道不是这样的!郑宣平父女不是恶人!本侯不信!本侯不信!”
萧政瞧着面色惨白的胡鸣,高声讲,“阿鸣,你若不信,待本王加冠后本王亲自带你去雍州署衙监牢质问郑宣平父女!若谁敢破坏本王的加冠大礼,本王定斩不饶!”
“陈缇,快扶景阳侯回行知苑药庐歇息!”
站在一旁的陈缇跑进凉亭搀扶着胡鸣离开,只听见胡鸣一直在喃喃自语,“为何会这样?怎么会是这样?”
萧政斜靠在红色木柱上,禁不住叹气,心中全是对郑宣平一族的仇恨,冲着陆清颜和宋妍招手,“阿妍,你送清颜回陆府。本王太累,先去歇息!”
“武平王,等等!”陆清颜生气地讲,“阿妍,你先去歇歇,今夜本娘子有事商量。”
宋妍摇着头,坐在石凳上忍不住叹气,凌空跃起,留下一句话,“本女侠不掺和你们之间的事,先去练轻功。”
陆清颜站起身慢步走到他面前,低声发问,“萧郎,你是高高在上的武平王,阿爷回府提起加冠一事,王府打算如何办?”
“加冠一事是礼部右侍郎林文海在办,王府配合一下,本王白日先去政事堂,再去朱雀门当值,日日辛劳,回府还要被你们三个质问。”萧政无奈地摇头,“别人当官,还有休沐之日。本王在夏州日日辛劳,身兼都督和刺史两职,夏州之事刚有起色,又被调回京任闲职。连个赏赐都没有。本王在京城活得太累,竟还有人敢来行刺。本王加冠后要回封地金州,这个禁军虎贲营统领也不想做。”
“你真是虎贲营统领?”
陆清颜低着头,继续讲,“加冠是大事,此次江公亲自为你加冠,亦是幸事。江公是萧郎的亲外祖父,又是朝廷的司徒,身份显赫,定会为萧郎赐下好听的字。”
“当年先皇亲自为阿爷加冠,轮到本王这里就没有这个待遇。”萧政耷拉着脑袋,大吼一声,“马上宵禁,你还不回陆府。萧府之人大半不认识你,怕是会把你这个生客撵出去。”
“谁敢撵?本王妃在王府谁敢撵?”陆清颜突然想到一件事,“今日听阿爷讲顺阳王周欣之正妃出身于荥阳郑氏,萧郎要提防顺阳王弹劾你。现下顺阳王正在京城小住。你这个武平王货真价实,顺阳王是承袭其父的爵位,小心为好。”
“胡叔,马上送陆娘子回陆府!”这是萧政的命令!
胡正明出现在湖心凉亭中,笑着讲,“陆娘子,宵禁到了!老夫送您出府!”
陆清颜一脸怒气,右手拧着萧政的耳朵,“萧郎,你送本王妃回陆府!送,还是不送?”
萧政好不容易挣脱她的手腕,“送!送!送!”用惊恐的目光瞪着她,“下次别揪耳朵!”
陆清颜从后面轻推着他的后背,“这几日都没见你,还不肯送本王妃!你想要干什么?”
萧政无奈地摇头,拉着陆清颜离开湖心凉亭,头上没戴头盔,“本王好歹是武平王,给个面子,别揪耳朵!”
“本娘子一生气就想揪你耳朵!”
萧政亲自送她离开萧府,扭头看了一眼萧府的匾额,“这个匾额还是要换,换成武平王府的匾额,若不换,到加冠大礼当日定会招致御史言官的弹劾。”
陆清颜侧头瞥了一眼,“早该换匾额!待成亲后,本娘子想去终南山武平别院小住些日子,听闻在武平别院可以看到云台寺。”
“本王敢说不吗?”萧政抬头扫视着空荡荡的街市,“清颜,明日你到东市和西市去花些钱令那些书馆多讲本王在夏州骁勇作战之事,让那些别有用心之人的阴谋流产。”
陆清颜开心地大笑,一时搞不清其真正目的,“萧郎还真是心善之人,先将太医郑宣平转移到雍州署衙大牢,提前将太医郑宣平的族亲羁押在雍州署衙大牢加以保护,再出手整治那些污蔑武平王的宵小之徒,定能将幕后之人逼出来。萧郎不愧是文武双全的武平王,这京城果然凶险。”
萧政猛然抬头,前面是陆府,“陆府到了!本王先回萧府,记得明日之事,本王在夏州的事迹不止一件,随意讲,剿汉阳山匪,三战铁勒精骑,两次大败吐蕃蛮夷,审贪官,开商路,兴县学,斗恶霸。即便顺阳王站在本王面前,本王手握虎贲营,亦不惧。”
陆清颜站在陆府大门前目送着萧政离开,扭头冲着大门前的两名仆人,“你们什么都没看见!本王妃今日一直在府中。”
这是她的辩解之词,陆府众人皆知她今日出门去萧府,她还要扮演好一个温婉娴静的武平王妃。
萧政沿着宣阳坊长街回到萧府大门,抬头瞧见胡正明站在大门前,无奈地讲,“胡叔,明日先换下萧府匾额,再换上武平王府的匾额,莫要影响加冠大礼。若顺阳王来访,直接拒绝。”
胡正明忍不住叹息一声,“少主,这两日京城不太平,行事需谨慎小心。礼部右侍郎林文海近两日会来萧府商议加冠大礼一事。”
“胡叔,阿鸣近些日子被人设计痴迷于太医郑宣平之女-郑良英,今日郑良英已被羁押入狱,近几日阿鸣会难过,多开解他。”萧政迈着大步进入萧府大门。
胡正明默默点头,迈步进入萧府大门,大喊一声,“关门!”心中不停地咒骂,这个阿鸣被人设计而不自知,还要为他人鸣不平。太医郑宣平是萧碧岚之妻郑岚的远房族亲,故意接近阿鸣就是想要为萧碧岚报仇,如此简单的阴谋竟没人看穿。
这个夜晚萧政独自在正清苑的练武场上挥动着棠溪剑,又一次将近日所发生之事串联在一起,“清颜讲得不错,本王的安排被她看穿,幕后之人将暗箭射向本王,两日后的加冠大礼定不会太平。本王的敌人除了暗渊阁,还会有谁?朝堂上定有暗渊阁的帮手。暗渊阁为何总与本王过不去?本王好久没查案。”
这些问题萦绕在他的心头,萧政“唰”地将棠溪剑插回到剑鞘中,扭头发现陈缇在身后,“啊”地大叫一声,“陈缇,你这是在府中巡视?”
陈缇躬身施礼,“少主,刘校尉一直在终南山武平别院,府中这四十余名护卫该如何训练?”
“明日刘明会回王府训练护卫亲军,虎贲营中自有校尉晁枫负责专门训练,加冠大礼的安全护卫至关重要。”萧政轻摇着头,面色阴沉,“王府护卫全部按照玄甲军的训练方法训练,兴安城的五十名护卫再加上京郊农庄的五十名护卫每月需有十日在终南山武平别院练武场训练。武平王府百名护卫一旦出现在战场上必须是一支以一当百的奇兵。此事刘明会妥善调配训练。”
陈缇又一次行抱拳礼,低声讲,“少主,马上到冬天,又赶上王爷加冠大礼,王府要严加防守。”
萧政头脑还算清醒,笑着摆手,“王府不可闹出大的动静,加冠礼当日诸多王公贵族会来,陛下和太子亦会来观礼。一切如常就行!”
“在下谨遵少主之令!”陈缇点着头,转身离开练武场,“少主早些歇息!”
萧政抬头望着漆黑的夜空,摇着头,慢步走向正房卧室,瞧了一眼墙壁上挂着的金虹剑,冷笑三声,“这世间之人皆羡慕王公之家,谁知王公之家的亲事全不由个人做主!一个简单的加冠礼还要搞得热热闹闹!入京以来本王竟惹出这么多是是非非,暗渊阁余孽还在暗处盯着这一切。不知两日后的加冠礼又会发生何事。”
这一夜萧政躺在软榻上,身上盖着厚锦被,面前不停地浮现着多年前在颍州一家人开心地在一起的情景,父亲萧寅和母亲江姝瞬间消失,独自留下他一人,拼命喊着,“阿爷!阿母!阿爷!阿母!”满头大汗,用手擦着额头的汗珠,轻拍胸脯,原来是一场噩梦。
接连两日萧政都会做同样的噩梦,第三日的加冠大礼如期到来,京城一众功勋权贵皆坐在王府前院会客正厅,胡正明在会客正厅招待每一位贵客。萧政独自待在后院祠堂,太子周靖和雍王周胥站在祠堂大门前,江明远搀扶着江清知进入萧家祠堂,“政儿!政儿!”
萧政扭头看了一眼,“外祖父!舅父!你们在前院会客厅先喝茶。”
江清知扫视一眼祠堂的一众牌位,挣脱江明远的手臂,慢步走近前,拿起三炷香虔诚地拜了三拜,低声讲,“萧裕公在上!萧策大将军在上!请受老夫三拜!”将三炷香插到香炉中,“萧家诸先祖在上,老夫内心有愧,”双眼扫过江姝的牌位,“这些年老夫并未照顾好政儿,今日是政儿弱冠之年的加冠之日,老夫替陛下亲自为其加冠,望萧裕公和萧策大将军在天之灵护佑政儿一世平安!”
江明远搀扶着江清知离开祠堂,太子周靖和雍王周胥迈着大步进入祠堂祭拜萧家先祖,萧政站在一旁恭敬地施礼,“太子殿下,雍王殿下,小王这厢有礼!”
太子周靖笑着点头,先恭敬地上香祭拜,雍王周胥紧接着上香祭拜。
“表兄,你这个武平王是凭显赫的军功换来的,今日的加冠礼更是由江相操持,父皇要晚些过来。”
萧政点着头,瞟了一眼雍王周胥,“雍王,小王现任禁军虎贲营统领,待殿下空闲之时可来虎贲营军营习练弓箭。”
雍王周胥“啊”地大叫一声,“如此也好!本殿下正想要习练弓箭,听闻龙骧大将军曾有一把宝弓,到时可取来一观。”
太子干咳一声,“表兄,武平王,加冠大礼马上开始。我们先去正清苑练武场。”
萧政默默点头,拉着雍王笑着走出祠堂,“今日便能满足雍王殿下的要求!那把宝弓便在练武场上。”
太子周靖摇着头,心中咒骂:“这两人关系这么好!本宫这么大一个人,武平王竟没看见。这个武平王欺人太甚!”
今日王府正清苑练武场是加冠大礼的场地,顺国公萧元翼,忠武将军萧屏,定远将军萧天方,萧天敏,羽林将军萧元良,江义安,江庆,肃王殿下周霄,云城公主,萧伯达,杜怀庆,景知明等众人皆站在练武场上,练武场左右站立着近二十名身穿玄色衣袍的护卫,江明鸿和胡正明站在练武场上,胡正明看了一眼登台的萧政,高声喊,“诸位大人,今日是武平郡王的加冠大礼!请司徒江清知上台为武平郡王加冠!”
三位仆人分别端着装有布冠、皮冠、爵冠的木盘站在高台上。
江清知在江明远的搀扶下沿着高台台阶一步步走上高台,扫视着身穿白色衣袍的萧政,笑着点头,看了一遍高台四周站着的一众官吏,萧政跪在他面前,聆听着他的教诲,“冠者,人之始也。为人子,为人弟,为人少者,先行孝、悌、顺之礼,后可为人,进而治人。河东萧氏,多豪杰之士,节必过人,拔剑而起,挺身而斗,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心不跳。今日本公亲自为武平郡王加冠,高阳郡王萧寅为本公之贤婿,高阳郡王与本公之女儿一同殒命于边关重镇-颍州。加冠大礼开始!”
礼部右侍郎林文海安排乐师奏乐。
“一加布冠!”
江清知手拿玉簪亲自为萧政加缁布冠,“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二加皮冠!”
江清知手拿玉簪亲自为萧政加皮冠,大声讲,“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三加爵冠!”
江清知手拿玉簪亲自为萧政加爵冠,高声讲,“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老无疆,受天之庆。”
林文海高声说,“三加冠毕!请司徒为武平郡王赐字!”
江清知笑着点头,“昔日陶公有诗,阳春布德泽,万物生光辉。”拿起一支大毛笔在练武场上的书案上写下一个“烨”字,“心怀光明,光宗耀祖,荡涤世间污浊,散尽人世阴霾,熠熠生辉,是为烨。”
萧政恭敬地拜了三拜,“孙儿谢外祖父赐字!”
江清知双眼含泪,搀扶起萧政,“政儿,你已弱冠,日后好生参政,做一个心怀百姓的武平王!”
“孙儿遵令!”萧政恭敬地施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