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春雨与转机
童贯的离间计被方腊一顿“将计就计”的组合拳打得鼻青脸肿，不仅折损了宝贵的细作，更在一线天白白葬送了一支精锐，气得这位枢密使大人在中军帐里跳着脚骂娘，据说连最心爱的紫砂壶都摔成了八瓣。可骂归骂，气归气，现实的问题却像一盆冷水，浇得他透心凉——强攻损失惨重，诡计又被人当猴耍，这仗，接下来该怎么打？
就在童贯抓耳挠腮，琢磨着是继续硬着头皮啃骨头，还是干脆上奏朝廷请求增兵（顺便把锅甩出去）的时候，老天爷，这个永远不按套路出牌的主儿，又来掺和了一脚。
这天夜里，帮源洞外的山林间，先是起了风，吹得树叶哗啦啦响，像是无数人在窃窃私语。接着，细细密密的雨丝就飘了下来，起初还带着点春寒的料峭，打在脸上凉飕飕的。守夜的官兵裹紧了湿冷的号衣，嘴里不干不净地咒骂着这鬼天气。可这雨，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反而越下越大，淅淅沥沥，最后变成了哗啦啦的倾盆大雨。
好家伙，这一下，就是三天三夜！
这雨下得那叫一个酣畅淋漓，仿佛要把整个春天积攒的水汽一股脑儿全倒下来。官军大营可就遭了殃了。本来依山扎下的营寨，这下可好，成了水帘洞和泥潭的混合体。帐篷漏雨，地面泥泞不堪，一脚踩下去，泥浆能没到小腿肚。储存的粮草被雨水浸泡，开始发霉。更别提那些需要保持干燥的火药了，全成了哑巴，一点就潮。
最要命的是，这瓢泼大雨之下，什么攻城器械、什么大队人马调动，全都成了泡影。山路湿滑，别说进攻了，就是正常的巡逻站岗都成了苦差事，不断有士兵失足滑倒摔伤。整个官军大营，士气低落得跟这天气一样，阴沉到了极点。士兵们缩在漏雨的帐篷里，啃着受潮发硬的干粮，听着外面哗啦啦的雨声，心里把那该死的方腊和这更该死的天气骂了一遍又一遍。
童贯坐在相对干燥的中军大帐里，听着外面连绵不绝的雨声和手下将领们抱怨缺粮、士兵生病的汇报，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他望着帐外如织的雨幕，心里头一次生出了一股无力感。这仗，打得真是憋屈！空有数万大军，却被一座山洞和一场大雨，折腾得进退维谷。
与洞外的凄风苦雨、怨声载道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帮源洞内，却完全是另一番光景。
洞内虽然也难免有些潮湿，但毕竟有岩石遮蔽，比起外面简直是天堂。最重要的是，这场不期而至的连绵春雨，给了天策府将士们一个梦寐以求的、宝贵的喘息之机！
“嘿！老张头，听见没？外面这雨下的，跟泼水似的！童贯那老乌龟的兵，这会儿肯定正抱着湿被子哭鼻子呢！”一个年轻的天策府士卒靠在洞壁边，听着外面轰隆的雨声，笑嘻嘻地对旁边的老兵说道。
那叫老张头的老兵吧嗒着旱烟袋，眯着眼，一脸惬意：“可不是嘛！这雨下得好啊！下的正是时候！咱们正好歇歇脚，养养精神。让童贯老儿在外面喝风淋雨去！”
另一个正在擦拭火铳的汉子插嘴道：“就是！前几天可把老子累坏了！这下好了，能好好睡个安稳觉，不用时刻提防着官军撞丧似的来攻了。”
洞内弥漫着一种难得的松弛气氛。战士们利用这难得的休整时间，有的仔细保养擦拭着自己的武器甲胄，有的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交流战斗经验，或者憧憬着《授田令》兑现后的美好生活。伤兵营里，伤员们也得到了更安稳的休养环境，恢复速度加快。后勤司的妇孺们，则忙着将之前采集的野菜晾干储存，或者缝补衣物。
庞万春巡视完各处的防务（虽然大雨天官军基本不可能进攻，但警惕性不能丢），回到议事区，抖了抖斗笠上的雨水，对方腊笑道：“圣公，这雨下得，简直是给咱们送来的大礼啊！弟兄们可算能喘口气了。”
方腊正站在洞口，负手望着外面如瀑的雨帘。雨水顺着石壁流淌下来，在洞口形成一片水幕。他的脸上看不出太多喜悦，反而是一种深沉的思索。
“喘口气是好事。”方腊转过身，目光锐利，“但咱们不能光顾着喘气。万春，你想想，这场雨，对童贯意味着什么？”
庞万春挠了挠头：“意味着…意味着他成了落汤鸡，攻不了山了呗？”
“不止如此。”方腊走到简陋的沙盘前，手指点着代表官军大营的位置，“粮草受潮，士气低落，营寨泥泞，疾病滋生…此乃天赐良机，更是我军反攻的信号！”
“反攻？”庞万春眼睛一亮，但随即又有些犹豫，“圣公，雨这么大，山路难行，咱们出击…恐怕也占不到便宜啊？”
方腊摇了摇头，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非是此时出击。而是要利用这场雨带来的时间，做好万全的准备！童贯经此一挫，锐气已失，加上天气恶劣，后勤困难，他必然心生退意，或者至少，会变得极其焦躁，急于求成。”
他顿了顿，继续分析道：“我军则正好相反。得以休整，士气高涨，粮草虽不富裕，但至少洞内干燥，能保存实力。此消彼长之下，战争的主动权，已经开始向我们倾斜了！”
方百花刚从伤兵营回来，听到兄长的分析，赞同地点点头：“阿哥说得对。我观官军近日哨探都懒散了许多，可见其军心已疲。待雨势稍歇，路面稍干，正是我军以逸待劳，主动出击的绝佳时机！”
赵普也补充道：“圣公，后勤司已清点完毕，存粮尚可支撑半月有余。若是能在此期限内打破僵局，粮草问题或可迎刃而解。”
韩冲带来的情报也印证了方腊的判断：官军大营内怨声载道，病号增多，童贯连日召集将领议事，气氛紧张，似乎有重大决策。
综合所有信息，方腊的心中，一个清晰的战略构想逐渐成型。他猛地一拍沙盘边缘，决然道：“时机将至！这场春雨，就是吹响我们反攻号角的东风！”
他立刻开始部署：
“庞万春！”
“末将在！”
“即日起，作战司停止大规模操练，转为战术推演和小组配合训练！重点演练夜间突袭、山地迂回、火器协同！要让每一个弟兄都清楚，总攻就在眼前！”
“得令！”
“方百花！”
“小妹在！”
“你率本部精锐，加强对官军外围哨探的捕捉和清除！掐断他们的眼睛和耳朵！同时，留意官军粮道动向！”
“明白！”
“韩冲！”
“属下在！”
“你的侦察司，要像钉子一样，死死钉住童贯大营！他的一举一动，我都要第一时间知道！尤其是其兵力调动、粮草运输的细节！”
“遵命！”
“赵普！”
“属下在！”
“后勤司全力保障，让将士们吃好休息好！所有火器、箭矢、甲胄，检查一遍又一遍，确保总攻之时，万无一失！”
“圣公放心！”
一条条命令下达，整个帮源洞刚刚松弛下来的神经，瞬间又绷紧了起来。但这一次，紧绷中充满了昂扬的斗志和必胜的信心！所有人都明白，漫长的坚守和等待，终于要迎来曙光！圣公已经看到了胜利的契机！
洞外，春雨依旧连绵，敲打着山岩，洗刷着战场。但这雨水，在官军听来是烦恼和折磨，在天策府将士听来，却仿佛是战鼓的前奏，是冲锋的号角！一场决定双方命运的战略反攻，已然在这淅沥的雨声中，悄然拉开了序幕。方腊站在洞口，任由湿润的风拂面，他的目光，仿佛已穿透雨幕，看到了童贯大军溃败的景象，看到了杭州城头，插上“天策府”大旗的那一刻！
转机，就在这春雨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