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水军的雏形
睦州城西边，庞万春把新招来的兵练得嗷嗷叫，杀声震天，尘土飞扬，那是陆上的威风。可方腊心里头，还惦记着另一件要紧事——水上的勾当。
睦州这地方，河汉纵横，水网密布，紧挨着那条浩浩荡荡、通往杭州的大河。打仗不能光靠两条腿在岸上跑，水里头要是没点家伙事儿，人家官军战船顺着水就开到你鼻子底下了，你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上次能打赢童贯，那是占了地利的便宜，把他引到了山沟里。下次呢？总不能指望童贯那老小子每次都犯傻吧？
方腊想起以前在帮源洞，过的是山地日子，对水战没啥概念。可占了睦州以后，他看着城外那白茫茫一片的水面，心里就直打鼓。这水里头，得有人！得有船！他把这事儿，交给了心思细密、又管着后勤杂项的邵仙英先去张罗，毕竟眼下懂水战的将领实在稀缺。
邵仙英接了这差事，也是头大如斗。她一个女流，以前最多在溪边洗洗衣裳，哪懂什么水军战船？可她有她的法子——找人。
她先是带着人，把睦州城内外凡是跟水沾点边的地方，都跑了个遍。码头上、渡口边、渔船里，只要是常年在水上讨生活的，她都客客气气地去问，去请教。
这一问，还真问出了点名堂。在城南一个破烂的渔村里，邵仙英找到了个老船工，人都叫他“何老大”。这何老大，须发皆白，满脸褶子像是被风浪刻出来的，一双手粗糙得跟老树皮一样，但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他祖上三代都在新安江、富春江上跑船，年轻时还给官家的漕运船队当过舵手，什么急流险滩、暗礁漩涡，他都门清！后来因为性子耿直，顶撞了上官，被赶了回来，靠着打鱼为生。
邵仙英没摆官架子，亲自提着一点粮食和布匹，去到何老大那漏风的茅草屋里拜访。何老大起初还爱答不理，以为又是来拉壮丁的。可邵仙英言辞恳切，说是为了保境安民，请老师傅出山帮忙，给穷苦人自己的水军搭个架子。何老大看着邵仙英不像那些作威作福的官老爷，又听说天策府分了田地，心思活动了。
“夫人，不是小老儿推脱，”何老大叹了口气，“这水上的营生，不比岸上。看天吃饭，靠水活命，凶险得很呐！没几条像样的船，没一批熟水性的好手，光有胆子，那是往龙王爷嘴里送菜啊！”
邵仙英赶紧说：“老师傅，船，我们想办法找！人，还得靠您这样的老把式来挑，来教！您放心，来了就是弟兄，绝不让大家寒心！”
何老大琢磨了半天，最后点了点头：“成！冲着你们给老百姓分田的份上，我老头子就豁出这把老骨头，试试看！”
有了何老大这根“定海神针”，事情就好办多了。邵仙英和何老大一合计，当下最要紧的是两样：船和人。
船从哪里来？ 睦州水寨里，原本停着十几条官军淘汰下来的旧战船，还有二十几条漕运的平底驳船，攻打睦州时，有些被烧毁了，有些还勉强能用。何老大带着人去看了，直摇头：“这些船，大的太大，笨重不灵便；小的又太小，只能在河里晃悠，经不起风浪。修补修补，平时运运粮草兵员还行，真要打仗，不够看。”
邵仙英发愁：“一时半会儿，上哪去弄新船？”
何老大眯着眼说：“夫人，造船来不及，也缺好木料和工匠。咱们可以先打打那些‘水老鼠’的主意。”
“水老鼠？”邵仙英没明白。
“就是在这水面上，靠走私、收‘买路钱’过活的水匪团伙。”何老大压低声音，“这附近水面上，就有几股，领头的叫‘混江龙’李彪，手下有百十号人，几十条快船，熟悉水道，个个水性好。要是能把他收编了，船和人，不就都有了？”
邵仙英眼睛一亮，这倒是个办法！她立刻把情况报告给了方腊和庞万春。
庞万春一听要收编水匪，胡子一翘：“啥？让那帮打家劫舍的玩意入伙？别坏了咱天策府的名声！”
方腊却有不同的看法：“万春兄，眼下咱们缺的就是水上力量。这李彪若是能改邪归正，也是一股助力。可以先试试招安，晓以利害，若是不从，再剿灭不迟，正好拿他的船来用。”
于是，方腊亲自写了一封措辞诚恳的招安信，许以头领职位，承诺其部下改编后待遇从优，派能言善辩的使者，由何老大的人引路，去找“混江龙”李彪。
那李彪，也是个有见识的。他早就听说天策府占了睦州，打了胜仗，还分田给穷人，心里本就有些佩服。如今见方腊亲自来信招揽，条件优厚，又听说童贯大军败退，觉得这伙“反贼”说不定真能成事。他权衡再三，又跟几个心腹商量后，决定带着全部人马船只，投靠天策府。
李彪的加入，一下子让天策府的水上力量粗具规模。带来了三十多条轻便快捷的“水哨船”，和一百多名精通水性、悍不畏命的老水手。方腊履行诺言，任命李彪为水军暂代统领，与何老大一同掌管水军事务。
这水上的练兵，可比岸上折腾多了。校场搬到了宽阔的江面上。那些刚招募来的、大多是旱鸭子的新兵，第一关就是学凫水。这可是要了亲命了！一个个被赶鸭子似的踹下河，扑腾得跟落水狗似的，呛水、哭爹喊娘，场面那叫一个热闹。何老大和李彪带着老水手们，驾着小船在旁边盯着，拿着长竹竿，谁沉下去了就捞谁，一边捞一边骂：“蠢材！手脚并用！慌什么慌！把河底当平地啊！”
好不容易有人能扑腾几下不沉底了，就开始练爬船、跳帮。光滑溜的船帮子，爬上去摔下来，摔得鼻青脸肿。练如何在颠簸的船上站稳、使兵器。晕船呕吐的，更是十有八九，江面上整天飘着一股酸臭味。
李彪看着这帮旱鸭子兵的狼狈相，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对何老大说：“何叔，这帮小子，还得狠狠操练！不然到了水上，就是给人送菜的份！”
何老大点头：“急不得，慢慢来。关键是练胆子和默契。水上打仗，个人勇武是其次，讲究的是船与船的配合，是听令行事。”
除了基本的水性操船，邵仙英还惦记着方腊偶尔提起的“火攻”。她找来天机院的马老三，问他能不能弄点适合水战的火器，比如能在水上烧的“火油罐”，或者能绑在箭上射的“火箭”。
马老三一拍脑袋：“夫人提醒的是！我这就带人琢磨！以前官府水师好像有种‘霹雳炮’，就是个大火药包，用抛石机扔到敌船上炸，咱们试试看能不能弄简单点！”
于是，江面上偶尔又会传来几声闷响，那是马老三的人在试验土制的水战火器，虽然成功率不高，但也算是个开始。
就这样，天策府的水军，就在这磕磕绊绊、笑话百出中，算是拉起了架子。船是杂牌拼凑的，人是旱鸭子转行的，将领是招安来的前水匪和退休的老船工。看起来寒碜，可这股子从无到有、不服输的劲头，却让方腊看到了希望。他知道，要想在这江南水乡立足，脚下这块水，必须得踩踏实了！这支刚刚蹒跚学步的水军，就是天策府未来的另一条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