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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地建设初具雏形,虽然依旧简陋,但至少有了基本的秩序和防御。流民们分到了土地(盐碱地),开始在工匠的指导下尝试开挖排水沟渠,改良土壤。赵铁柱带着他的徒弟们,正在尝试搭建一个简易的炼铁炉,这是朱高晟工业计划的第一步。

一切都刚刚起步,百废待兴。

这一日,一队风尘仆仆的皇家使者,高举圣旨,抵达了这片繁忙而荒凉的工地。

“圣旨到——晟王朱高晟接旨——!”

所有人员,无论是在劳作还是休息,闻言立刻停下手中活计,慌忙跪倒在地。王府属官、护卫、流民,黑压压跪了一片。只有海浪声和风声暂时填补了寂静。

朱高晟从正在规划港口的沙滩上快步走来,拍了拍手上的沙子,整理了一下略显褶皱的王爷常服,来到使者面前,撩袍跪下:“儿臣朱高晟,恭听圣谕!”

使者展开明黄色的圣旨,朗声宣读。旨意文辞华丽,先是对朱高晟就藩表示了一番关怀(语气略显官方),然后话锋一转,切入正题:

“……《永乐大典》之繁修,乃千秋文教盛事,需海纳百川,博采众长。朕闻北地亦多孤本遗籍,医卜星象、工技农桑之书,散落民间,尤需搜集整理。特命晟王朱高晟,总督北直隶、山东等地文献征集事宜,凡百家之书,乃至俚俗技艺图谱、匠人手稿,皆在征列。允尔酌情招募通晓文墨、精于工技之才,协助办理。望尔悉心任事,勿负朕望……”

圣旨宣读完毕,全场鸦雀无声。

长史等人面面相觑,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让王爷去负责征书?这算是个什么差事?说是重任,却又是个远离核心的闲散事务;说是不重要,偏偏又是陛下亲旨,关乎《永乐大典》。陛下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王锐跪在护卫队伍中,眼神闪烁。他是知道陛下曾动过召回王爷的心思的,看来是被朝臣劝阻了。如今这道旨意,分明是个妥协产物,既给了王爷一个名目,又将他变相按在了封地。而且,“酌情招募人才”?这权力可大可小,值得警惕。

朱高晟跪在地上,低着头,心中已是波涛汹涌,瞬间转过了无数念头。

父皇果然还是动了心思!召我回京受阻,便想出这么个法子。一方面,是想看看我到底有没有真才实学,是否如母亲所说的“心思奇巧”;另一方面,恐怕也是想用这件事拴住我,给我个虚职,免得我“无所事事”真的去“造反”或者惹出别的麻烦。

征书?修大典? 朱高晟几乎要笑出来。这简直是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他正愁如何名正言顺地搜罗各行各业的技术人才,如何获取这个时代最先进的科技知识(很多都掌握在工匠手里,被视为“奇技淫巧”或不传之秘),如何为自己未来的工业革命提供理论支持和技术储备。

父皇这道旨意,简直是给了他一把尚方宝剑!他可以光明正大地派人四处搜寻书籍,而真正目标,是那些书籍背后的人——那些拥有丰富实践经验的工匠、技师、甚至是落魄的发明家!还有那些记载着珍贵技术的图谱、手稿!

“儿臣……领旨!谢父皇隆恩!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朱高晟抬起头,脸上恰到好处地混合着“惊讶”、“茫然”以及一丝被委以“重任”的“受宠若惊”。他接过圣旨,动作甚至显得有些“笨拙”。

使者完成任务,寒暄几句后便告辞复命去了。

朱高晟捧着圣旨,站在原地,仿佛还在“消化”这个突如其来的任务。周围的人都看着他,心情各异。

良久,他忽然“跺了跺脚”,像是刚反应过来,对着空气(实则是南京方向)抱怨道:“哎呀!父皇也真是的!就知道给我找麻烦!这征书修书的,多枯燥无味!我还想着赶紧把王府修好,好好享受呢!”

他这番表现,完美地契合了他一贯的“纨绔”人设。王锐暗中观察,心中的警惕稍稍放松:看来王爷果然对此没什么兴趣,甚至觉得是个负担。

然而,朱高晟下一句话却让王锐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不过……既然是父皇的旨意,也不能不做……”朱高晟挠了挠头,像是很苦恼地想了想,忽然“眼睛一亮”,对长史说道:“长史!拟本王的命令!不对,是拟父皇旨意要求的征集令!发往北直隶和山东各府县!”

“就说……嗯……奉旨为修《永乐大典》,征集天下书籍!尤其是那种……那种讲怎么炼铁、怎么造房子、怎么造船、怎么种地、怎么造火药……对了,还有医书!讲怎么治病救人的书!都要!”

他掰着手指头数着,说的全是“工技农桑”之类“不入流”的学问,对于经史子集反而提得很少。

“还有!”朱高晟继续“突发奇想”,“光有书不行,万一看不懂呢?所以,那些会这些手艺的工匠、老师傅,要是愿意,也一起请来!呃……就说请他们来‘诠解技艺’,对!诠解技艺!路上管饭,到了本王这里,好吃好喝招待着!干得好了,本王有赏!”

长史听得目瞪口呆:“殿下……这……这招募工匠,耗费巨大,而且……于礼不合啊……”征书就算了,连人也要“征”?

“什么合不合的!父皇旨意里说了‘酌情招募人才’!这些匠人难道不是人才?他们懂得可比书本上多多了!”朱高晟蛮横地一挥手,“赶紧去办!还有,写个条陈给父皇和工部,就说征书修书,耗费巨大,本王这里要建藏书楼,要供养学者匠人,让朝廷赶紧拨钱拨粮拨物料来!要多拨点!”

他这是趁机狮子大开口,向朝廷索要资源了!

王锐在一旁听着,心中疑虑又起:这位王爷,是真的蠢到借机捞钱,还是另有所图?怎么感觉他对这些“奇技淫巧”格外上心?他仔细想想,一路上的行为似乎也有迹可循。他立刻决定,必须将王爷对工技之书的异常热衷和借机索要资源的行为,详细记录上报。

朱高晟心中却是暗笑。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让父皇和朝廷以为他是在胡闹、借机捞钱,反而会放松警惕。而他,则能在这层烟雾弹的掩护下,实实在在地搜罗人才和技术。

“修大典?我才没那闲工夫。”朱高晟看着手中明黄的圣旨,嘴角勾起一抹只有自己才懂的弧度,“我要修的,是能让大明真正强盛的‘实学大典’!”

他仿佛已经看到,无数的技术书籍、能工巧匠,正沿着官道和海路,向着这片荒芜的盐碱地汇聚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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