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番市的平静再次被尖锐的警笛声划破。郊外荒凉的墓地里,一场秋雨刚停,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腥气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腐败味道。
死者是一名年轻女性,被用一种极其复杂、带有羞辱意味的方式捆绑在一块斑驳的墓碑上,姿态扭曲,仿佛某种献祭。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衣物,脸色是死寂的灰白。
秦明穿着藏蓝色的勘查服,蹲在尸体旁,面无表情地开始初步尸检。林涛和大宝则在周围搜索可能的物证。林清悠站在稍远的地方,冷静地观察着现场环境,她的直觉告诉她,凶手的作案手法带着一种强烈的情绪宣泄。
当秦明小心翼翼地检查死者口腔时,他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示意旁边的助手将照明灯靠近些。
“死者的右下后槽牙……缺失。”秦明的声音透过口罩传来,带着一丝凝重的嗡声。“创口边缘不规则,有生活反应,是生前被强行拔除的。”
这个发现让在场的几人都心头一沉。拔牙,尤其是生前强行拔牙,这种折磨方式极其罕见且残忍,背后往往蕴含着特殊的象征意义。秦明蹙眉,这个细节触动了他记忆深处的某个角落,但线索模糊,一时难以捕捉。
通过现场遗留的证件,死者身份很快明确:戚静静,25岁,本地人。调查显示她有一位交往不久的男朋友,孙凯。
当秦明一行人赶到孙凯的住处时,迎接他们的是另一具尸体。孙凯仰面倒在浴室冰冷的浴缸中,瞳孔放大,脸上残留着惊恐。
“奇怪……”林清悠环顾四周,目光敏锐地落在了仍在无声运作的空调上。“你们看,空调温度打得很低。冷空气延缓了尸斑的形成和尸僵的缓解程度……根据这个温差推算,孙凯的死亡时间,很可能在戚静静之前。”
秦明蹲下身仔细检查,点了点头,认可了清悠的判断:“嗯,死亡时间需要修正,初步看,至少比戚静静早6到8小时。”这意味着,凶手是先杀了孙凯,再去墓地杀害并布置了戚静静的尸体。
林涛在浴室角落发现了一卷缠绕整齐的电线,接口处有磨损痕迹:“这应该就是勒死孙凯的凶器了。”现场没有激烈搏斗的痕迹,像是熟人作案。
回到局里,案情分析会上,气氛凝重。两个死者,关联明显,但动机成谜。
清悠看着白板上戚静静尸体的照片,特别是她身上那捆绑的绳索,忽然开口:“秦明,还记得戚静静身上那个绳结吗?那种打法和缠绕方式,非常专业,不像是普通人随手能系出来的。”
秦明从卷宗里抬起头:“我注意到了。所以现场取证时,我特意嘱咐保留了那段绳扣。”他对清悠能捕捉到这个细节并不意外,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
一旁的大宝凑过来仔细看了看照片,猛地一拍脑袋:“嘿!这绳扣我见过!这是专业登山用的‘双渔人结’,打好了极其牢固,而且越挣扎越紧!一般人是不会这么打的!”
就在这时,一名侦查员敲门进来汇报:“秦科长,林队,查到了!戚静静和孙凯确实分手过一段时间。就在那段时间,戚静静在一个相亲网站很活跃。我们查了她的聊天记录,其中一个叫李旭的会员和她联系密切。”
调查方向立刻转向李旭。聊天记录的内容让人瞠目——李旭在个人介绍和聊天中,多次明确表示想寻找一位“纯洁的处女”作为伴侣。而戚静静在与他交流时,也暗示或明示自己符合他的要求。记录还显示,李旭在戚静静身上花了不少钱,购买首饰、包包,甚至有一笔不小的现金转账。
“看来动机很可能是情杀加骗财引发的报复。”林涛总结道。
很快,李旭的身份和住址被锁定。当秦明四人赶到李旭的住处时,发现他并非聊天中自称的“公司老板”,只是一个在户外登山用品店打工的店员。在其简陋的出租屋衣柜里,警方搜出了一捆与捆绑戚静静尸体相似的麻绳。
“证据链很清晰了!申请逮捕令!”林涛当即下令。
就在众人以为案件即将告破时,一直沉默地看着李旭那些充斥着偏执和扭曲价值观的聊天记录的秦明,忽然冷静地开口:
“先不急着发通缉令。林涛,让你的人,去扫黄打非的兄弟部门那边看看吧。”
大家都愣了一下,不解地看向秦明。
秦明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而深邃,仿佛能洞穿人性:“一个内心压抑、价值观扭曲,并且知道自己即将暴露、穷途末路的人……在最后的疯狂时刻,很可能会去尝试他平时最渴望但又因各种约束不敢做的事情。对他这种人来说,嫖娼,或许就是一种扭曲的‘验真’或最后的宣泄。在那里,也许能找到他。”
林涛恍然大悟,立刻拿起电话部署。
果不其然,几小时后,消息传来:李旭在市区一家低档旅馆进行性交易时,发起了疯来和小姐打起了架,被例行扫黄的民警抓获。他对杀害孙凯和戚静静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动机正如推测的那样,因发现戚静静并非处女且与前男友纠缠不清,感到被欺骗和极度愤怒,产生了强烈的报复心理。
案子破了,但办公室里并没有太多喜悦。凶手的偏执和残忍,以及两个年轻生命的逝去,都让人心情沉重。
结案报告完成后,已是华灯初上。同事们陆续离开。秦明整理完桌面,看到清悠也正准备走,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那个绳扣,”他开口,声音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有些突兀,“你的观察很关键。”
清悠转过身,有些意外他会特意提起这个,随即微微一笑:“是你注意到了不寻常,才留了下来。”
秦明看着她清澈的眼睛,脑海里闪过墓地的阴冷、浴室的窒息感,以及凶手扭曲的内心世界,但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清悠,却像一道稳定而温暖的光。他想说点什么,比如再次感谢她之前的陪伴,或者聊聊刚才案件里关于人性的一点看法,但最终,只是化作一句:
“晚了,回去吧。路上小心。”
清悠点点头:“你也是。”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办公楼,夜色温柔地笼罩着龙番市,暂时洗刷了白日的罪恶与沉重。某种难以言喻的默契和关注,在一次次并肩作战中,悄然生长,无声却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