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触上金丝的刹那,沙漏震颤得几乎脱手。那道细若游丝的光流骤然绷紧,仿佛有无数无形之手在内部撕扯。雨晴没有收回手,反而将五指缓缓张开,掌心向上,凝心之泪悬浮于其上,与冰魄丹的残渣一同旋转,形成一个微小却稳定的能量漩涡。
她能感觉到沙漏在抗拒。金砂逆流的速度被强行压制,黑雾翻涌欲出,却被那道金丝死死锁在漏底。这不是顺从,是挣扎。可越是挣扎,她体内冰凰心源的共鸣就越发清晰,如同寒夜中唯一的钟声,一声声敲进法则的缝隙。
她将指尖更深地探入光流。皮肤接触的瞬间,刺痛如针扎进骨髓,但她没有退。冰凰本源自心口涌出,顺着血脉流向指尖,一缕银白霜气缠绕而上,与金丝交融。沙漏剧烈一震,金砂终于开始逆转——不是被外力推动,而是被某种同源的存在唤醒。
第一粒金色沙粒自漏斗上方滑落,方向却与时间相逆。它没有坠下,而是缓缓升起,化作一道细流,顺着雨晴的手臂逆流而上。沙粒所过之处,石化的皮肤褪去冰晶,露出底下温热的血肉。左臂的僵硬感开始松动,血液重新在血管中奔涌,指尖传来久违的知觉。
她没有低头看,只是更用力地将本源推入金丝。沙漏的震动渐渐从混乱转为共振,金砂逆流的速度越来越快,光流如河,源源不断地涌入她的身体。每一道沙粒都像在修补断裂的经络,重塑崩解的魔力回路。她能感觉到体内那些因石化而停滞的冰系能量重新苏醒,如同封冻的江河开始解封。
可修复的过程并不温和。每一次沙粒注入,都伴随着法则层面的撕裂感。她的骨骼像是被重新铸造,肌肉纤维在高温中重组,意识边缘泛起阵阵眩晕。但她咬住牙关,任由那股力量冲刷全身。
与此同时,大主教的脸色彻底变了。他试图收回沙漏,可那东西竟像是生了根,悬在半空不肯移动。他怒吼一声,掌心黑雾翻腾,正要强行切断连接——
一道火线破空而至。
莫凡的身影从侧方疾掠而出,风系加速与火系爆发同时催动,整个人如离弦之箭撞进黑雾屏障。火焰在掌心凝聚成刃,狠狠斩向大主教握着沙漏的手腕。对方仓促回防,黑雾凝成护盾,却被火刃灼穿一角。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莫凡另一只手已闪电般探出,五指紧扣住一枚嵌在大主教腰间的齿轮状核心。
齿轮入手的瞬间,他瞳孔骤缩。
那东西冰冷如死物,表面刻满细密符文,中心一道裂缝正渗出微弱的蓝光。他还没来得及反应,一股强大的吸力自核心内部传来,意识猛然一沉,眼前景象骤然扭曲。
他站在一间密闭的石室里。四壁刻满古老符文,中央石台上躺着一名孕妇,腹部微微隆起。烛火摇曳,映出大主教的身影。他戴着银色手套,手中托着一枚泛着幽蓝与金纹交织光泽的胚胎。那胚胎表面流转着两种纹路——一侧是冰凰图腾,羽翼展开,霜气缭绕;另一侧,竟是与他右手咒印同源的火焰龙纹,蜿蜒如活物。
“β-07,归位。”大主教低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仪式般的庄重,“双源融合,时空枢机成矣。”
胚胎缓缓沉入孕妇腹中。就在接触的瞬间,莫凡猛地感到右手一阵灼痛,仿佛有东西在血脉深处苏醒。他下意识低头,却发现自己的手已不在身上——他正以某种旁观者的视角注视着这一切,无法干预,也无法离开。
画面突转。
他被拉入另一处空间。虚空中悬浮着两块碎片,一块通体冰蓝,表面浮现出完整的冰凰虚影,羽翼展开时带起阵阵霜风;另一块则燃烧着不灭的火焰,纹路与他体内的魔力回路完全一致,而在火焰中央,赫然浮现出三个字——**莫凡**。
他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那不是名字的投影,是铭刻。像是某种契约,某种源头标记。他的意识几乎要炸开,可幻境不容他退缩。画面继续推进:大主教伸手,从两块碎片中分别抽取一缕能量,融合后注入胚胎。整个过程持续了不到十秒,可每一帧都像刀刻进他的记忆。
他想喊,想冲出去,可身体动不了。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胚胎被封入容器,看着它被送入穆家主宅,看着五岁的雨晴在窗边第一次凝出冰花——那一刻,她掌心的纹路,与他右手的咒印,竟在频率上完全同步。
幻境开始崩塌。黑雾从四面八方涌来,试图抹去最后的画面。莫凡猛地意识到——这是被封锁的记忆,是被刻意隐藏的真相。他不能让它消失。
他闭眼,强行点燃心神。火焰咒印在意识深处轰然爆发,将黑雾逼退一寸。他死死盯住那两块碎片的交汇点,记住每一个细节:冰凰图腾的弧度,火焰铭文的走向,能量融合时产生的波纹频率。
就在他即将稳住视野的刹那,一股巨力将他猛然抽离。
他跌回现实,单膝跪地,手掌仍死死攥着齿轮核心。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指尖不受控制地发抖。他抬起头,正对上雨晴的眼睛。
她已基本恢复。石化的痕迹从左臂退至肩胛,皮肤重新泛起血色。沙漏仍在她指尖上方悬浮,金砂如河逆流,但速度已明显放缓。她看了他一眼,目光短暂交汇——那一瞬,他读懂了她的询问。
他张了口,却发不出声音。
他知道他看到了什么,可他不敢说。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旦说出口,某些东西就再也无法回到原点。
大主教终于挣脱了沙漏的束缚,踉跄后退数步,脸色铁青。他死死盯着莫凡手中的齿轮,又看向雨晴,眼中第一次浮现出真正的忌惮。
“你们不该碰它。”他低声道,声音沙哑,“那不是你们能承受的真相。”
雨晴没有回应。她缓缓抬起右手,掌心朝上。凝心之泪仍在,冰魄丹的残渣环绕其周,与沙漏之间的金丝仍未断开。她闭眼,深吸一口气,将最后一道冰凰本源推入通道。
沙漏猛然一震。
最后一片石化的皮肤剥落,化作细碎冰晶洒落。她睁开眼,目光清冽如初雪。
“你说我是容器。”她声音平静,“可你忘了——容器也能选择承载什么。”
她抬起手,指尖轻轻一勾。
那道金丝骤然绷直,沙漏在半空剧烈震颤,金砂逆流速度骤然加快,几乎形成一道金色光柱。大主教脸色大变,伸手欲夺,却被一股无形力量弹开。
莫凡仍跪在地上,掌心的齿轮微微发烫。他低头看去,发现那道裂缝中的蓝光,正与自己右手的咒印产生微弱共鸣。
他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那个胚胎,不是单纯的混血产物。
它是从他和她身上,分别取走一部分,再拼合而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