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非把那张纸条递给我时,手抖得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
“师父,您看这个。”
我正对着桌上的火枪零件发呆,听见声音抬头,就见他脸色发白,嘴唇干得起皮。我接过纸包,油纸还带着他掌心的汗味。拆开一看,是半张图纸复印件,上面用红笔圈了几个参数——膛线缠距、药室容积、枪管壁厚,全被改过。
不是优化,是陷阱。
这改动看着微小,可一旦照着做,枪管撑不过三轮齐射就得炸。炸的不只是枪,还有握枪的人。
我盯着那行歪斜的红字,忽然笑了一声:“好家伙,不冲我来,冲我的技术下手?这是想让我背杀人罪名啊。”
墨非咬着牙:“工部昨晚交了一批新图,说是‘陛下特批加急’,盖了工部右侍郎的印。我核对时发现不对劲,追查存档……原图被人替换了。”
“右侍郎?”我挑眉,“那个见了我都绕道走的老古板?”
“就是他。”墨非压低声音,“可印章是真的,流程也全。要不是我顺手拿贝塔给的相机拍了对比照,根本看不出问题。”
我低头看他手里那台巴掌大的玩意儿——贝塔上个月塞给他的“社牛神器”,能自动识别墨迹新旧和纸张批次。当时我还笑说:“你拿它偷拍同僚打瞌睡?”现在倒成了救命证据。
“拍了几张?”
“五张,连印章边缘磨损都录了。”他从怀里掏出另一张小纸片,展开是高清缩略图,“我还查了交接记录,昨晚值夜的书吏今早请病假,人没影了。”
我点点头,把图纸收进空间夹层。复制区自动弹出提示:【检测到高危信息,建议加密归档】。我顺手点了确认,蓝光一闪,文件消失。
“你做得很好。”我拍了拍他肩膀,“没声张是对的。这事现在只有我们仨知道——你、我,还有贝塔。”
话音刚落,房梁上“啪”地掉下个毛球。
“谁说只有仨?”贝塔四脚朝天翻了个身,尾巴一甩站稳,“明明四个!阿尔法刚才还说,这波操作堪比宫廷谍战剧呢!”
我翻白眼:“别贫了,正经事。”
贝塔蹭到我腿边,仰头:“我已经黑进工部文书库,篡改记录的Ip是从西院偏房连出去的,那儿平时只归镇国公派来的人用。”
“长孙无忌。”我冷笑,“果然是他。”
上次黑市的事还没算完,这就开始第二招了?不杀我,也不骂我,直接让我的发明“杀人”。等前线将士拿着炸膛的枪送了命,一句“林氏火器粗制滥造”,我就算有十张嘴也说不清。
高,实在是高。
墨非听得额头冒汗:“那……咱们怎么办?报给陛下?”
我摇头:“现在证据不够。一张复印件、一段Ip记录,顶多说是‘有人冒用’。长孙老狐狸肯定留了退路。”
“可要是不拦,真出了事……”
“不会出事。”我打断他,“从今天起,所有火枪生产暂停。你说的那批加急图纸,立刻作废。”
“可上面催得紧……”
“紧也得停。”我站起身,走到墙角的金属柜前,输入密码打开,“从今往后,核心技术图纸统一由我亲自签发,带防伪水印。谁敢私改,系统当场报警。”
柜子里整齐码着十几块小型硬盘模样的东西,全是“天工开物”资料库存档的备份。我抽出一块标着【轻武器-基础款】的,递给墨非:“拿去重刻母版,全程录像。贝塔盯着网络,阿尔法守门口,半个外人都别放进来。”
墨非接过硬盘,手稳了不少:“明白。”
他转身要走,我又叫住他:“等等。”
从空间里取出一块巧克力,塞他手里:“补补脑子。这事办完,请你吃糖。”
他愣了一下,咧嘴笑了:“谢师父。”
门关上后,贝塔跳上桌子,爪子点着我:“你就不怕他泄密?”
“怕啊。”我掰了块巧克力扔嘴里,“所以我才当着他面藏证据。真要叛变,早动手了。可他第一反应是拍照、查记录、找我——这种笨功夫,只有真心护短的人才肯干。”
贝塔歪头:“所以你是故意考验他?”
“哪那么多心思。”我耸肩,“我只是懒得演戏。信就信,不信拉倒。”
话音未落,空间界面突然弹出警报:【检测到异常复制请求,来源:工部东库房】。
我眼神一冷:“哟,动作还挺快。”
调出监控画面,一个穿工部杂役服的男人正蹲在一台老旧复印机前,手里拿着一份图纸往进塞。镜头拉近,那图正是被篡改过的火枪设计。
“想留一手?”我冷笑,“复制都给你准备好了?”
贝塔凑过来一看,乐了:“哎哟,这机器还是您三个月前淘汰的二手货,连自动装订都没有。”
“但他不知道。”我站起身,“他知道的,是我这儿啥都能复制。”
打开空间权限,锁定那台复印机,启动反向追踪。几秒后,数据回流:【复制完成,源文件已标记定位】。
“搞定了。”我对贝塔说,“那人手里的图,每复制一次,就会在系统里留下一次坐标。让他抄,抄越多,死越快。”
贝塔眯眼:“要不要我现在就黑进去,给他打印点惊喜?比如‘长孙大人亲笔认罪书’?”
“不急。”我摆手,“让他传,传得越广越好。等他们自己吵起来,咱们再出场收拾残局。”
正说着,外头传来脚步声。
我抬眼,见福安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个食盒,脸还是那副木头样。
“林姑娘。”他把食盒放下,“陛下说,今儿炖了参汤,给您补神。”
我掀开盖子,里面一碗清汤,飘着两片人参。
“谢陛下。”我笑着合上,“正好饿了。”
福安没走,站在那儿,眼皮都不抬:“昨儿半夜,西角门递了张条子,您看了吧?”
我搅着汤勺的动作一顿。
“看了。”我点头,“写着‘城南老槐树下,有你要的东西’。”
“您去吗?”
“没去。”我吹了吹热气,“太晚了,怕撞见鬼。”
福安嘴角抽了抽,像是想笑又不敢:“奴才觉得……那地方,确实不太平。”
“哦?”我挑眉,“怎么个不太平法?”
“前两天,有个杂役在那儿丢了命。”他低声,“脖子上没伤,可七窍流血,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干了。”
我舀汤的手顿了顿。
“听着像话本里的僵尸。”我笑道,“该不会是长孙府养的吧?”
福安不接话,只从袖里摸出一张纸条,和昨夜那张一模一样,只是字迹更潦草:
“图纸已动,小心身边人。”
我盯着那行字,慢慢把它烧成灰烬。
福安转身要走,又被我叫住。
“福公公。”我问,“陛下最近……还留巧克力吗?”
他背影僵了一瞬。
“留。”他说,“两块,雷打不动。”
门关上后,贝塔跳上窗台:“啧,连内侍都开始通风报信了,看来咱们这位陛下,心早就偏得没边了。”
我没吭声,走到桌前铺开一张新图纸。
笔尖蘸墨,写下标题:【模块化防爆枪管·测试版】。
窗外风起,吹得灯影晃了晃。
我刚画下第一条基准线,空间界面突然弹出红色警告:
【检测到图纸参数异常波动,疑似远程篡改】。
我盯着那行跳动的数据,缓缓笑了。
“来得正好。”
笔尖一转,在图纸角落画了个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