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踏在官道上,声音沉闷,像敲在黄滚的心坎上。他一身老帅戎装,却压不住心头那沉甸甸的绝望。身边跟着儿子黄飞虎、部将黄明,还有那一众黄家子孙亲兵。界牌关已在身后,看似安全,可黄滚的脸上没有半分轻松。
八十里!八十里外就是鬼门关——汜水关!守关大将韩荣麾下,有个叫余化的家伙,邪门得很!
黄滚重重叹了口气,声音嘶哑:“黄明啊黄明,我叫你照应飞虎,本是好意,谁知…谁知竟是害了我黄氏满门忠烈啊!”
他目光扫过身边的儿孙,喉咙更堵了:“过了前面的汜水关就是西岐地界,本该没事了。可偏偏是这汜水关…那守将韩荣手下有个余化,绰号‘七首将军’!这人修的是旁门左道,邪术厉害!传闻他出战,旗子一展就能抓人,马到就能成功!坐骑是头凶悍的火眼金睛兽,使一杆方天画戟…我们这一去…”
黄滚闭上眼睛,脸上皱纹更深了,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怕是…一个都跑不掉,全得被他抓了去啊!我要是老老实实把飞虎押解回朝歌,或许…或许还能留下我这条老命。现在倒好,一起走到这儿…完了,全完了!玉石俱焚,谁也躲不过这场劫数!这…这就是命啊!”
忽然,一阵稚嫩的哭声传来。黄滚心头猛地一抽,只见他那才七岁的小孙子趴在马背上,吓得瑟瑟发抖,小脸哭得通红。看着孙儿那无辜又惊恐的模样,黄滚再也忍不住,老泪纵横:“造孽啊!我黄滚一生征战,落得如此下场也就罢了!可你这孩子…你这小小的娃儿,到底犯了哪条天规?也要遭这杀身之祸?!” 一路行来,黄滚的叹息就没停过,那悲凉怨愤的气息,让整个队伍都沉重得透不过气。
终于,汜水关那高耸险峻的关墙,如同巨兽一般横亘在眼前。黄滚无奈下令安营扎寨,刚刚扎下辕门,愁云惨雾还未散去——
汜水关内,探马飞报韩荣:“报!元帅!黄滚老帅协同武成王黄飞虎反出界牌关,人马已至我关外扎营!”
韩荣坐在帅位上,闻言一愣,随即嗤笑一声,手指捻着胡须:“黄老将军?呵…您老人家官拜天下兵马大元帅,位极人臣,何等尊贵!怎么临老了,反倒糊涂起来,纵容儿子反叛朝廷?这可真是…天大的笑话!” 他脸色一沉,下令道:“擂鼓!聚将!”
咚!咚!咚!沉闷的聚将鼓响彻关隘。不多时,麾下将领齐聚大堂。韩荣环视众人,冷声道:“都听见了吧?黄滚反了,带着他儿子兵临城下。都打起精神来,想想怎么收拾这摊子!必须给我死死守住咽喉要道!” 众将领命,杀气腾腾地去调配人马,将各处要害堵得水泄不通。
黄滚的大帐里,空气凝滞得让人窒息。昏黄的灯光下,他看着两旁肃立的儿子黄飞虎、部将黄明,还有那些年轻英武的黄家子弟,心中百感交集。他长长叹了口气,声音苦涩:“看看…看看…今天都在这儿,站得整整齐齐…可明天呢?明天…这一张张脸,不知又要少了哪一张?” 这话像刀子一样剜在众人心上,黄明等人顿时怒目圆睁,拳头捏得咯咯响,一股悲愤不屈之气在营帐中弥漫。
一夜无话,紧张的氛围几乎要绷断。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关内号炮响起!只见汜水关门洞开,一支人马如狼似虎般冲出!为首一将,那模样…简直不像人间之物!
脸皮跟刷了一层金粉似的,黄灿灿还透着邪光!满头赤发如同燃烧的火焰,根根倒竖!一双怪眼最是骇人,那瞳孔竟是诡异的灿金色,开合间精光四射,仿佛能摄人心魄!身上披着虎皮大氅,内衬暗沉沉的连环锁子甲,走动间咔咔作响。腰间一条玉带缀满奇珍异宝,光华流转。手中倒提一杆寒气森森的方天画戟!胯下坐骑更是威风凛凛,赫然便是那传说中的火眼金睛兽!那怪兽双眼如同烧红的炭火,喷吐着灼热的气息,四蹄踏地,地面都微微震颤。身后军士高擎一杆翠蓝大幡,幡上用金线绣着三个大字——“七首将”!端的是煞气冲天,压迫感十足!
此人正是余化!他一马当先,来到黄家军阵前,用那杆沉重的画戟一指营门,声如洪钟,震得人耳膜发麻:“呔!反贼黄滚、黄飞虎!速速出营受缚!敢迟一步,踏平尔等营寨!”
营门官连滚带爬冲进中军大帐:“报——!元帅!不好了!关里杀出个怪模怪样的将军,叫余化!在营外点名骂战,凶得很!”
黄滚心头剧震,知道该来的终究躲不过。他强打精神,环视帐下:“余化来了…谁…谁去迎战?”
话音未落,只听一声沉喝如同炸雷:“父亲!孩儿愿往!” 黄飞虎豁然起身,眼中怒火燃烧!他大步出帐,翻身跨上那匹神骏异常的五色神牛!这神牛蹄下隐有五色祥光,非同凡响。黄飞虎抄起那柄威名赫赫的金攥提芦枪,枪尖寒芒一闪,催动神牛,如同一道闪电冲出辕门!
余化是第一次见到这位传说中的武成王。只见来将:身高九尺开外,魁梧如山!面如重枣,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凛然正气。五缕长髯随风飘洒在胸前,更添几分儒将风范。一双丹凤眼开合间精光慑人,两道卧蚕眉斜插入鬓,英气逼人!手中那杆金攥提芦枪,分量惊人,一看就是沙场神兵!坐下五色神牛更是神异非凡,祥光隐隐。这气度,这威风,不愧是大商朝的武成王!
余化心中暗赞一声,一摆画戟,高声喝问:“来将通名!某戟下不斩无名之鬼!”
黄飞虎勒住神牛,声如洪钟,目光如电:“某乃武成王黄飞虎!纣王无道,祸乱天下,残害忠良,荼毒百姓!本王顺应天命,弃暗投明,投奔西岐!你是何人?速速报上名来!”
余化闻言,戟尖虚指黄飞虎,话语冰冷刻板:“原来是武成王当面!末将余化,久闻大王威名!只是…大王此言差矣!你身为成汤重臣,满朝富贵,哪一样不是皇恩浩荡?不知感恩,反而背叛朝廷,是何道理?”
“哼!” 黄飞虎浓眉一拧,怒火更炽,“废话少说!纣王失德,天下共知!他荒淫无道,残暴不仁,天下诸侯心向周土久矣!周室已得大半民心,此乃天命所归!本王今日只欲借道汜水关,念在同朝为臣,望你行个方便,本王日后必有重报!”
“借道?哈哈哈!” 余化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那张金脸上露出狰狞的嘲讽,“大王真会说笑!末将职责所在,就是守好这汜水关!你若是忠臣良将,末将自当远迎恭送!可你现在是叛臣逆贼!你我便是生死仇敌!岂有放虎归山的道理?大王,末将劝你一句,乖乖下马受缚,让我押解你回朝歌请罪!看在往日功劳份上,或许大王还能留条活路!若想凭几句空话就闯关…哼,那是痴人说梦!无异于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余化话语斩钉截铁,毫无转圜余地。
“好个余化!好个不识抬举的匹夫!” 黄飞虎勃然大怒,一股血勇直冲顶门,“五关已闯过来四座,岂会栽在你区区汜水关?!敢如此狂妄,吃本王一枪!” 胸中压抑的愤怒和奔逃的屈辱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话音未落,黄飞虎双眼赤红,猛催胯下五色神牛!那神牛一声长嘶,声震四野,周身五色毫光骤然亮起,四蹄踏地如风雷滚动,瞬间化作一道五彩流光,直冲余化而去!手中那杆金攥提芦枪,撕裂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枪尖凝聚着无匹的巨力和滔天的恨意,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犹如一条咆哮的金色怒龙,直捣余化的心窝!
“来得好!” 余化怪眼圆睁,金瞳中凶光爆射,毫无惧色!他座下火眼金睛兽感受到主人的战意,发出一声震天的咆哮,口鼻喷出灼热的火星,前蹄猛地刨地,悍然对冲!余化双臂筋肉虬结,将那杆沉重的方天画戟抡圆了,戟刃划破长空,带起一片鬼哭神嚎般的凄厉风声,不闪不避,迎着黄飞虎的枪锋狠狠砸了过去!那戟势沉重如山,更透着几分诡异的邪气!
刹那间,两尊绝世猛将如同两颗陨星轰然对撞!枪似怒龙出海,裹挟着雷霆万钧之力,枪影重重,每一枪都刁钻狠辣,直刺要害!戟如疯魔乱舞,方天戟大开大合,劈、砍、削、撩,带起道道死亡的弧光,更隐隐有诡异黑气缠绕其上!五色神牛快如闪电,四蹄腾挪,带着黄飞虎辗转腾挪,祥光瑞气与战场杀气交织。火眼金睛兽凶焰滔天,咆哮连连,口喷烈焰,试图以凶威震慑对手,兽瞳锁定神牛,每一次扑击都势大力沉。两位大将都是搏命厮杀。黄飞虎枪枪不离余化咽喉、心口,招招致命,要将这拦路之敌彻底贯穿!余化则仗着邪术护体和坐骑凶悍,画戟势大力沉,每一击都带着崩山裂石的巨力,更寻隙刺向黄飞虎坐下的神牛,手段狠辣!战圈之内,劲风呼啸,烟尘蔽日!枪戟交击之声如同炸雷,连绵不绝,震得周围观战的士兵耳膜生疼,气血翻涌,连连后退!真是一场恶斗!一个为全族性命搏杀,一个为职守使命死战!不到一方倒下,绝无罢休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