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很刺眼。江烬站在议事厅门口，一只手搭在门框上，影子斜斜地拉在地上。
他没走远。只是在门外站了一会儿，就转身回来了。
脚刚踏进大厅，眼前的景象一点没变：古云海还站在原地，江辰瘫在地上，手腕流着血，呼吸断断续续，几乎听不见。
古云海看他进来，眼神一沉：“你回来干什么？”
江烬没说话。他走到大殿中间，在离古云海三步远的地方停下，目光扫过地上那截烧得焦黑的枪柄。
“你说联姻能平事。”他终于开口，“但我还有一个条件。”
古云海皱眉：“不是都说好了吗？残枪、认罪书、封印灵力半年，我都答应了。”
“不够。”江烬盯着他，“我要他立誓——这辈子都不能再踏入江家一步。”
空气一下子安静下来。
古云海脸色变了：“你知道这有多严重吗？一旦立下血誓，他就再也进不了江家祖地，连祭祖都不行。这是断根啊。”
“他早就想断我的根。”江烬声音冷得像冰，“用魔气污染武学，吃狂暴丹偷袭我，哪一次不是冲着杀我来的？今天放过他，明天他就会带人打回来。”
古云海沉默了。
他知道江烬说得对。江辰不会罢休。只要他还活着，就一定会卷土重来。
可让一个主家少主当众立下驱逐之誓，等于亲手把他从族谱里踢出去。这不只是惩罚，更是羞辱。
“我可以让他离开江家。”古云海缓缓开口，“但不用立誓。由我古家带走，以后一直看着他。”
“你能管得住他？”江烬冷笑，“等风头一过，他换个名字偷偷回来，暗地里勾结外敌，谁负责？”
古云海说不出话了。
江烬往前迈了一步：“要么现在立誓，要么我现在就动手。烧了他的神魂，让他连转世的机会都没有。”
话音落下，他掌心燃起一团金色边的火焰。热浪扑面而来，古云海不由自主后退了半步。
他知道这不是吓唬人。江烬真有这个本事。
过了很久，古云海闭上眼睛，点头：“如果他愿意立誓……那我古家也不再护他。”
“那就现在。”江烬转身，走向跪在地上的江辰。
江辰抬起头，三张脸扭曲在一起，眼里全是恨意。
“江烬！”他嘶吼，“你以为你赢了？你不过是个被赶出宗门的废物！主家不会认你！全族都不会认你！”
江烬蹲下来，和他对视。
“你说得对。”江烬声音很低，“我是废物。但现在是你跪着，而我站着。”
他抬起手，指尖缠绕着一缕金色火焰，慢慢靠近江辰的眉心。
“选。”江烬说，“立誓退出江家，保住命。或者——我烧了你的识海。”
江辰咬紧牙关，身体发抖。他想动，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住，根本动不了。
古云海背过身去，一句话也没说。
时间一点点过去。大厅里只有火焰跳动的声音。
终于，江辰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低吼道：“我江辰立誓……永不踏入江家半步！违者……魂飞魄散！”
一道红光闪过，他额头上浮现出一条红线，随即消失不见。
誓言成了。
江烬收回手，站起身。火焰熄灭。
古云海睁开眼，看着儿子昏过去的脸，声音低沉：“够了。该放过了。”
“还没完。”江烬走向他，“认罪文书一式两份，我要亲自收一份。”
古云海皱眉：“我已经答应过了。”
“我要亲眼看到。”江烬直视着他，“不然你们回去改了内容，谁来证明？”
古云海盯着他几秒，终于挥手。一名护卫上前，捧着一份新写的文书。
江烬接过文书，打开看了一遍。字迹清楚，内容和之前说的一样。
他又拿起残枪，入手还是烫的。表面有熔化的痕迹，断裂处还残留着黑色的魔气。
他把这两样东西收起。
“记住了。”江烬看向昏过去的江辰，“他的誓，我会一直记着。谁敢破誓，我就亲手撕了谁。”
古云海脸色铁青，却没反驳。
他知道这一局彻底输了。江烬不再是那个任人欺负的边城弃子，而是能左右江家命运的人。
“你可以走了。”江烬退后一步，“带着他。”
古云海没动。
他看着江烬，忽然问：“你到底想要什么？”
江烬抬头：“我说过了。查血脉案卷。进祖地一个时辰。”
“就这些？”
“目前是这样。”江烬语气平静，“如果你们守约，这事就到此为止。要是你们不守承诺……我不介意再杀回来。”
古云海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挥手。两名护卫上前，架起江辰。
就在他们快要走出大厅时，江烬忽然开口：“等等。”
古云海停下脚步。
江烬走到江辰身边，伸手探进他怀里，摸出一块玉符。
玉符上有细小的裂痕，里面的灵光忽明忽暗。
“雷火令碎片。”江烬捏在手里，“他还想用这个炸我。”
古云海没说话。
江烬把玉符收好，淡淡地说：“下次见面，别让我发现他身上还有武器。”
古云海点头。护卫抬着江辰离开了。
大厅里只剩下江烬一个人。
风吹进来，卷起地上的灰烬。他站在原地，手掌慢慢握紧。
这场胜利还不稳。古家不会真心帮他，江家主家也不会就此罢休。
但他已经不需要他们的认可。
他要的是真相。是当年为什么会被说成废脉，为什么家族明明知道血脉被污染却什么都不做。
而现在，他终于拿到了钥匙。
外面传来脚步声。
一名老仆弯着腰走进来，手里捧着一套干净的衣服。
“少爷……这是您的换洗衣物。”
江烬没接。
“我不是少爷。”他说，“我是江烬。”
老仆低头：“是……江烬大人。”
江烬接过衣服，脱下破损的外袍。右臂上的赤鳞纹路一闪而过，又慢慢隐去。
他穿上新衣，扣好最后一颗扣子。
“三天后。”他低声说，“我会再来。”
老仆退下了。
大厅空了。
江烬站在大殿中央，目光望向祖地方向。
那里有祠堂，有禁地，有藏了多年的秘密。
也有他必须面对的过去。
风停了，灰烬落地。
他一动不动。
远处传来马蹄声，越来越远。
那是古家离开的声音。
江烬抬起手，掌心再次燃起火焰。
火光照在他脸上，映出一双冷静的眼睛。
他没有笑，也没有放松。
这只是开始。
他要把所有欠他的，一件件拿回来。
包括尊严。
包括真相。
包括那些被埋掉的名字和死去的人。
火焰跳了一下。
他忽然觉得体内有点不对劲。
经脉深处，好像有什么在回应——像是地底传来的震动，又像是血脉本身的共鸣。
他低头看向地面。
砖缝里，一丝极淡的黑线正缓缓消失。
江烬蹲下身，手指按在裂缝上。
下面很冷。
但确实有东西，在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