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烬吐出一口血，嘴里有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他用手撑着地面，手指抠进石缝里，碎石扎进手掌，疼得手直抖。
头顶的裂缝越来越大。一道雷光从上面劈下来，在空中拐了个弯，直冲焚天镜。
古月儿双手举过头顶，十指交叉结成一个手印。她嘴唇微动，轻声念了几个字。插在地上的玉簪突然亮了起来，银白色的纹路顺着地面蔓延开来，像一张网，把整个空间都罩住了。
焚天镜轻轻震动了一下。
雷光砸在镜面上，发出“嗡”的一声响。镜面荡起一圈赤金色的波纹，就像往水里扔了块石头。雷光散了，镜子没碎，连道划痕都没有。
江烬抬头看着那面镜子。它浮在半空中，离他有一丈远。他知道它在等什么——等他站起来，走过去，把它拿回来。
可他现在连站都站不起来。
右臂已经抬不起来了。刚才那一击让他的肩胛骨裂了，皮肉翻了出来，血一直往下滴。他用左手撑地，试着把膝盖顶起来，可刚一动，肋下就传来撕心裂肺的疼。
欧阳雪靠在墙边。她想上前，可脚刚迈出一步，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了回去。她扶着岩壁，手指用力到发白。
古月儿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玉簪上。
玉簪瞬间变红，符文猛地亮起。天空裂开三道口子，紫黑色的雷云压了下来。三道雷同时落下，呈“品”字形包围住焚天镜。
第一道雷被镜面弹开，轰在侧壁上，整块岩石炸成了粉末。
第二道雷撞上镜身，镜面终于出现了一道裂痕。细小的裂缝从边缘迅速蔓延。江烬瞳孔一缩，猛地抬头。
可下一秒，那道裂痕竟然自己愈合了。一条火红色的纹路从镜中浮现，像血管一样跳了一下，裂缝就消失了。
第三道雷落下时，焚天镜动了。
它转了个方向，正面迎上雷光。“轰”的一声巨响，雷电被吸了进去。镜身剧烈震动，发出低沉的鸣叫，像是在嘲笑这雷电太弱。
江烬听见了。
他不知道镜子会不会笑，但他就是听到了。
他笑了。
嘴角扯开，牵动脸上的伤口，血从下巴滴落。他一只手撑地，另一只手抓了一把碎石，然后慢慢把膝盖挺直，再把腰一点点挺起来。
终于站住了。
他就这么站着，盯着古月儿。
她还在结印，但手在发抖。脸色苍白，额头全是汗。玉簪的光芒也暗了不少。
“你到现在还不明白？”他说。
声音不大，但在雷停的瞬间，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它没被雷劈碎。”
他往前迈了一步。
左脚落地，右腿拖着走。每一步都在地上留下血印。
“你想毁掉它，可它根本不给你机会。”
又走一步。
“你说我撑不住，可它一直在撑着我。”
他伸出手。
焚天镜缓缓下降，停在他手掌上方半尺的地方。
镜面平静，映出他的脸——满脸是血，可眼睛却亮得吓人。
古月儿松开了手。
结印的手垂了下来。她整个人晃了晃，单膝跪地。玉簪的光彻底熄灭，只剩下一截白玉插在土里。
她抬头看他：“为什么……连雷劫都毁不了它？”
江烬没有回答。
他只是收回手，将焚天镜握入掌心。镜子化作一道火光，钻进了他的眉心。
他转身走向欧阳雪。
脚步不稳，肩膀上的伤还在流血。他走到她面前，停下。
“能走吗？”
她点头：“还能动。”
“那就别靠着了。”他伸手拉她，“这里不安全。”
她抓住他的手腕，借力站起来。刚站直身体，身子就一歪。江烬侧身挡住她，让她靠在自己没受伤的那一边。
古月儿仍跪在地上。
她看着他们俩，嘴唇动了动。
“江烬。”
他停下。
“我不是想害你。”
“我知道。”他说，“但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
他顿了顿：“我妈把这东西留给我，不是让你来替她做决定的。”
古月儿低下头。
片刻后，她用手撑地，慢慢站起来。腿有点软，但她没倒。她走到玉簪前，弯腰把它拔出来。簪子沾了土，她用袖子擦了擦，重新插回头发里。
三人站在原地。
没人说话。
江烬靠着墙，闭眼喘气。失血太多，脑袋有点晕。他知道不能睡，硬是睁着眼。
欧阳雪站在他右边，一手按着剑柄。她望着前方黑暗的通道，眼神一动不动。
古月儿站在左边稍后的位置。她低着头，手指捏着衣角。
空气很安静。
只有血滴落在地上的声音。
嗒。
嗒。
嗒。
江烬忽然睁开眼。
他看向焚天镜消失的地方。眉心有一点发热，像有什么在里面转动。他抬起手摸了摸，指尖碰到皮肤时，感觉那里比平时烫。
他没多想。
转头问欧阳雪：“你还记得进来的路吗？”
她点头：“记得。”
“那就准备走。”
“等等。”古月儿开口，“外面可能还有埋伏。”
“那就打出去。”他说，“我不信接下来的路，会比现在更难走。”
他迈步往前。
刚走出两步，身体晃了一下。欧阳雪伸手扶住他的胳膊。
“你快不行了。”她说。
“行不行，走出去才知道。”他甩开她的手，继续走，“你们要是不想跟着，就当我没见过你们。”
欧阳雪没再说话。
她跟了上去。
古月儿犹豫了一秒，也跟上了。
三人排成一列，沿着通道往前走。
江烬走在最前面。他的背影摇摇晃晃，好像随时会倒。但他一直没有停下。
通道尽头是一片开阔地。地面铺着青石板，有些已经碎裂。墙上刻着符号，和之前看到的不一样。更古老，线条更粗。
江烬停下。
他盯着那些符号。
其中一个图案让他心跳加快。
那是火焰缠绕着眼睛的形状。
他母亲日记里画过的图腾。
他伸手想去碰。
指尖还没碰到墙，眉心突然一烫。
焚天镜在他体内震动了一下。
他收回手，退后半步。
欧阳雪走到他身边：“怎么了？”
他摇头：“没事。”
他不想说。
有些事，现在还不能说。
古月儿站在最后。她看着江烬的背影，又看了看墙上的符号。
她张了张嘴，好像想说什么。
但最后还是没出声。
江烬转过身，面对她们。
“接下来的路，我不保证安全。”他说，“要走一起走，要留就留在这里。但我不会等。”
欧阳雪立刻站到他右边。
古月儿沉默了几秒，走上前，站在左边。
三人并排站着。
江烬看了她们一眼，转身继续往前。
脚步沉重，但每一步都踩得很实。
通道越来越宽。空气变得潮湿。前方出现了一点微弱的光。
江烬右手按在腰间的剑柄上。
他知道，光的那边不一定是什么好地方。
但他必须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