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掠灵感”的事件像一块投入湖面的石子,涟漪散去后,生活重归宁静。编织者在休养几天后,留下一个用光丝编织的、散发着微弱暖意的护身符作为谢礼,便悄然离去,继续守护她自己的梦境疆域。
这日午后,阳光正好。一位衣着体面、却眉头紧锁的中年女士推开了杂货店的门。她手中捧着一个用绒布包裹的方形物件,动作小心翼翼。
“请问……是陈默先生吗?”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的疲惫。
“我是。”陈默放下手中的书,站起身,“有什么可以帮您?”
女士将绒布包裹放在柜台上,轻轻揭开。里面是一个古朴典雅的画框,木质边框雕刻着繁复的花纹,泛着暗沉的光泽。然而,画框里空无一物,只有一块略显陈旧的衬板。
“我叫李婉,”女士介绍道,“这是我父亲留下的遗物。他是一位并不出名的画家,一生清贫,唯独对这个空画框视若珍宝。他临终前反复叮嘱我,一定要为它找到……‘对的画’。”她叹了口气,眉宇间满是困惑,“可我问遍了父亲生前的朋友,没人知道这画框的来历,更别说什么是‘对的画’了。我甚至找过鉴定师,他们说这画框本身也只是普通的老物件,价值不高。”
她抚摸着光滑的衬板,眼神黯淡:“这成了我的心病。我总觉得,完成父亲的遗愿,里面应该有一幅画才对。可那幅画,到底在哪里呢?”
苏晓正好从楼上下来,听到李婉的话,好奇地看向那个空画框。只看了一眼,她便轻轻“咦”了一声。
“老板,”她小声对陈默说,“这个画框……有‘声音’。很微弱,很悲伤,像……像一首被忘记歌词的老歌,一直在循环播放。”
陈默对苏晓点点头,然后对李婉说:“李女士,这个画框,或许真的需要一幅特殊的‘画’。能把它暂时留在这里吗?我们想试着找找看。”
李婉像是松了口气,又像是更加迷茫,她留下画框和联系方式,满怀心事地离开了。
杂货店打烊后,团队成员聚集在二楼。空画框放在桌子中央,在灯光下显得愈发神秘。
“安墨,扫描一下这个画框,特别是衬板部分。”陈默指令道。
安墨的投影浮现,扫描光束细致地笼罩画框。“木质结构无异常。衬板材质为普通复合板,但……检测到极其微弱的、非物理性的能量残留。频率特征……与已知的灵异波动或数据信号均不匹配。更像是一种……情感的固化痕迹。”
“情感的固化?”张弛凑近看了看,“就是说,这框子以前装过一幅很‘有感情’的画?”
“可以这么理解。”安墨确认道,“能量太微弱,无法解析具体内容。”
伊莎贝拉也通过视频连线观察着画框,她尝试感知了一下,摇了摇头:“地脉没有反应,这不是与土地相关的记忆。更像是纯粹个人情感的寄托物。”
陈默沉吟片刻,对苏晓说:“苏晓,你是我们中最敏感的。能尝试‘听’清楚那首‘老歌’在唱什么吗?不用勉强。”
苏晓深吸一口气,将双手轻轻虚按在画框两侧,闭上眼睛,全力运转自己的能力,将感知的触角小心翼翼地探向那微弱的情感残留。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苏晓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眉头时而紧蹙,时而舒展。终于,她缓缓睁开眼,眼中带着一丝感伤和明悟。
“我听到了……”她的声音有些飘忽,“不是画面,是感觉……是‘等待’和‘遗憾’……非常非常深沉的遗憾。还有一个女人的名字,反复出现……叫‘阿芸’。”
“阿芸?”陈默记下了这个名字,“还有吗?”
苏晓努力回忆着感知到的碎片:“还有……雨水敲打窗户的声音……一种颜料和松节油混合的气味……以及……一种决绝的、离开的脚步声……”
线索似乎指向了一段尘封的往事,一段与名为“阿芸”的女子相关的、充满遗憾的离别。
“安墨,根据‘阿芸’这个名字,以及李婉父亲李老先生的大致生平年代和可能的活动区域,在公开的旧档案、报刊或者地方志中进行交叉检索。”陈默说道。他知道这如同大海捞针,但这是目前唯一的方向。
安墨立刻开始工作,数据流无声地奔腾。几个小时过去,就在众人以为希望渺茫时,安墨突然发出提示。
“检索到一条高度相关的信息。在四十多年前的一份地方晚报的副刊角落,有一则很短的诗稿,标题是《致阿芸》,署名‘寒山’。”安墨将诗稿内容投射出来,诗句青涩而真挚,充满了对一位离去恋人的思念与祝福。“根据李婉提供的其父生平,‘寒山’是其早年偶尔使用的笔名。”
诗稿旁边,还配有一幅模糊的、似乎是手绘的插图小样,因为年代久远和印刷质量,只能勉强看出是一幅雨巷图,一个撑着油纸伞的女子背影消失在巷口。
“所以,李老先生年轻时,曾有一位叫阿芸的恋人,因为某种原因分开了。”苏晓推测道,“这幅空画框,当初装的很可能就是阿芸的画像,或者是那幅《雨巷》图?后来画像遗失了,或者被他藏起来了,只留下这个承载了无数思念的画框?”
“那‘对的画’……”张弛似乎明白了,“不是指任何名贵的画,而是指……那幅最初的、充满感情的画?”
陈默点了点头:“恐怕是的。李老先生临终的执念,或许并非要找到一幅价值连城的画作,而是希望这份跨越了时空的、最初的纯粹情感,能够有一个归宿,能够被‘看见’。”
他看向那个空画框,心中已然有了决定。他无法变出那幅早已不存在的画,但他或许可以,为这份深沉的情感,找到一个安放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