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的吸力如同潮水般退去,但那双向充斥着疯狂与绝望的眼睛,依旧死死锁定着陈默。室内的灯光恢复了稳定,墙上的诡异涂鸦却并未完全消失,如同烙印般浅浅地残留着,诉说着不容忽视的存在。
陈默没有退缩,反而向前一步,更靠近书桌上的镜子。他伸出手指,并未直接触碰镜面,而是在距离玻璃几毫米的空气中缓缓划过,指尖萦绕着一缕微不可见的、源自【纯净之泪】的净化气息。
“愤怒和怨恨无法让你的画作重见天日,沈清池。”
他清晰地念出了这个名字。这是他在过去几天的故纸堆调查中,从一个极不起眼的、记载民国画坛轶闻的残破手札里找到的线索。一位才华横溢却英年早逝,作品几乎全部散佚、生平成谜的画家。
镜中的身影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周围的昏暗空间仿佛都随着他的情绪而波动。
“你……你怎么会知道……”他的声音不再是纯粹的干涩,带上了一丝难以置信的震颤。
“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更多。”陈默的声音平和,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我知道你的毕业作品《镜湖春晓》被导师赵承安据为己有,并以他的名义参展,一举成名。我知道你试图揭露,却反被诬陷抄袭,身败名裂。我还知道,你最后被人发现倒毙在你那间狭小的、堆满画作的出租屋里,死因不明,而你的所有画稿,在你死后不久便离奇失踪。”
他每说一句,镜中沈清池的身影就凝实一分,那浓郁的怨气也翻腾得更加剧烈。那些被时光尘埃掩埋的冤屈与痛苦,被外人如此平静地叙述出来,反而更具冲击力。
“赵承安……那个窃贼!他偷了我的画!偷了我的人生!”沈清池的声音变得尖利,镜面开始出现细密的裂纹,“他靠着我的作品享尽荣华!而我呢?我连一块像样的墓碑都没有!谁还记得我?!谁还‘看见’过我?!”
随着他的咆哮,镜中的景象陡然变化!不再是那个昏暗扭曲的空间,陈默仿佛透过镜面,看到了百年前的一幕——
年轻的沈清池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西装,激动地与一个穿着体面、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在画室里争执。那中年男人脸上带着虚伪的惋惜,眼神却冰冷而贪婪,他一把抢过沈清池手中的一幅画卷,那画卷上描绘的正是波光粼粼的镜湖与初春的垂柳,生机盎然。而在地上,散落着更多被撕毁或踩上脚印的画作……
景象戛然而止。
镜面后的沈清池双手捂着脸,肩膀剧烈耸动,发出无声的悲鸣。百年的孤寂与愤懑,在这一刻彻底决堤。
陈默沉默地看着。他知道,单纯的安抚毫无意义。治愈这种深入骨髓的执念,需要的是颠覆性的行动。
“所以,你就甘心永远躲在这面镜子里,对着偶尔照镜的人发泄怨气,然后继续被世界遗忘?”陈默的语气陡然转冷,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清醒,“让你的仇人安稳稳地躺在美术史的功劳簿上,让你的真品永远被埋没?”
沈清池猛地抬起头,血色的瞳孔中疯狂与理智交织:“我不甘心!可我还能怎么做?!我已经死了!我是一个被困在镜子里的孤魂野鬼!”
“你死了,但你的画没有。”陈默指向电脑屏幕上他搜集到的、赵承安后代即将举办的一场“家族艺术传承”珍品展的宣传海报,上面赫然有那幅《镜湖春晓》的模糊图片。“真相也还没有。”
他目光锐利地看向镜中灵:
“我可以帮你,让‘沈清池’这三个字,连同你被窃取的一切,重见天日。让该付出代价的人,得到应有的审判。但前提是,你需要相信我,并且……支付相应的‘报酬’。”
沈清池愣住了。百年来,他是诅咒,是恐怖传说,是被人畏惧和驱逐的对象。从未有人,用这种平等、甚至带着商业合作般的口吻,对他提出“交易”。
“你……想要什么报酬?”
“你的‘绝对忠诚’。”陈默直言不讳,“在我需要的时候,你和你掌控的这片‘镜中回廊’,需为我所用。”
沈清池看着陈默那双深邃而坚定的眼睛,又看了看海报上那幅本属于他的画。百年的怨恨与对新生的渴望在他魂体内激烈冲撞。
最终,他缓缓地、极其郑重地,点了点头。
“好……我答应你。”
在他点头的瞬间,陈默脑海中的游戏界面再次弹出提示:【已与“破碎的镜中人-沈清池”建立初步契约!解锁临时权限:镜面穿梭(初级)】。
陈默知道,收复这位镜中画家的第一步,已经成功。接下来,将是一场为百年冤魂正名的、跨越时空的战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