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老人突发急病,昭阳冒雨驱车送医并彻夜陪护。在充斥着消毒水气味与焦虑的急诊室里,她持咒静坐,成为慌乱环境中一个稳定安宁的存在,实践着“境随心转”的修行。
深夜,急雨敲窗。昭阳刚结束晚课,正准备歇下,一阵近乎砸门的急促声响和着雨声传来,伴随着邻居阿强带着哭腔的嘶喊:“昭阳姐!快开门!救救我爹!他胸口疼得喘不上气了!”
昭阳心头一凛,没有丝毫迟疑,抓起床边的外套和车钥匙就冲了出去。院门外,阿强和他妻子扶着脸色煞白、冷汗涔涔、几乎无法站立的老父亲,雨水和泪水混杂在他们脸上。
“快上车!”昭阳果断打开她那辆旧车后门,和阿强一起将老人小心搀扶进去。老人痛苦的呻吟声在狭小的车厢里格外清晰。
雨水模糊了车窗,乡间小路在车灯照射下泥泞不堪。昭阳握紧方向盘,目光专注,车速平稳却尽可能快。她能听到后座阿强焦急的催促和老人粗重痛苦的喘息,但她深知,此刻任何的慌乱都可能带来更大的危险。她深吸一口气,将那份因他人痛苦而起的紧绷,缓缓吐出,努力让自已成为这混乱中一个稳定的支点。
赶到镇医院急诊室,已是午夜。灯光惨白,消毒水的气味刺鼻。医护人员迅速将老人推进去检查。阿强和妻子慌乱地跟着,语无伦次地回答着医生的询问,恐惧几乎将他们淹没。
昭阳没有跟进去添乱。她安静地办理着各种手续,缴费、取单,动作有条不紊。然后,她在急诊室门外那条冰冷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这里是一个浓缩的焦虑场。其他等待的家属或来回踱步,或掩面哭泣,或低声争吵,空气中弥漫着无助与恐慌。仪器的滴答声、病人的呻吟、医护匆忙的脚步声,交织成一首生命的急板。
昭阳没有让自己被这种集体性的焦虑裹挟。她微微闭上眼睛,脊背自然挺直,双手轻轻交叠置于膝上。她没有刻意隔绝这些声音,而是允许它们存在。
然后,她开始在心里,一遍又一遍,清晰而平稳地默念六字大明咒:“嗡嘛呢呗美吽……”
这不是祈求,不是逃避。这是锚定。
咒音如同清泉,在她心田缓缓流淌,冲刷着外界投射来的焦灼气息。她将注意力集中在音声的振动上,感受着每一个音节带来的内在宁静。
她“看到”自己内心的波动——对老人病情的担忧,对阿强夫妇的同情,对生命无常的感慨。她没有抗拒这些心念,只是“知道”它们来了,然后继续回到咒音的持诵上。
渐渐地,以她为中心,仿佛形成了一个无形的、宁静的能量场。她那安定沉稳的姿态,像暴风雨中悄然屹立的灯塔。一位原本不停哭泣的妇人,无意中看到她平静的侧影,抽泣声渐渐低了下去。一个焦躁踱步的中年男子,也慢慢在她附近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呼吸不再那么急促。
阿强偶尔从抢救室里出来,看到静坐的昭阳,仿佛找到了主心骨,慌乱的眼神会稍微安定一些,再转身进去时,脚步也不再那么虚浮。
后半夜,老人情况暂时稳定,被转入观察室。阿强让疲惫不堪的妻子先回去休息,自己留下来陪护。他走到昭阳身边,声音沙哑:“昭阳姐,谢谢你……要不是你……”
昭阳睁开眼,目光温和而宁静:“没事,老人家稳定下来就好。你去陪着吧,我在这里坐会儿。”
阿强点点头,放心地回去了。
昭阳重新闭上眼,继续她的持咒静坐。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东方泛起微白。急诊室的喧嚣也渐渐平息,只剩下偶尔的仪器声和值班护士轻轻的脚步声。
她感受到一种深沉的安然。不是冷漠,而是源于对生命无常的接受,以及对自心本具安定力量的确信。在这种极度的混乱和不确定性中,她验证了“境随心转”的真实不虚——当内心保持澄明与稳定时,外在的境况似乎也不再那么令人恐惧和窒息。
天光完全放亮时,医生告知老人已脱离危险,需要住院观察几天。昭阳这才缓缓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四肢。
她走出医院大门,清晨湿润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一夜未眠,她的身体感到疲惫,但内心却充满了力量。这次深夜急诊的经历,像一次突如其来的实修考核,而她,凭借多年来的修行积累,交上了一份及格的答卷。
她知道,生老病死是人生常态,未来的路上还会遇到更多这样的时刻。但她不再恐惧,因为她找到了在任何境遇中,都能守护内心安宁的方法。
回到村里,阳光已经驱散了晨雾。她看到村口那棵老槐树,在雨后显得格外苍翠挺拔。
然而,一个关于生命最终归宿的课题,也随着这次与疾病的近距离接触,悄然浮现在她的心中。当生命走向终点时,那份安宁,又将如何体现?
她望向村中那户最近有老人卧病在床的人家,脚步不由得放缓了些。
昭阳迎着晨光舒展身体,心境澄明:真正的力量,非是隔绝风雨,而是在惊涛骇浪中,依然能保持内心那盏明灯不灭,并以此照亮周遭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