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深入巢穴
地下深处传来的咆哮与震动,不再是模糊的警告,而是灭顶之灾降临前的丧钟。整座圣菲尔德孤儿院都在那纯粹的、源自本体的暴怒下哀嚎、颤抖。墙壁上细密的裂纹如同蛛网般疯狂蔓延,灰尘与碎石如同暴雨般落下,砸在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悬挂的“慈父”画像歪斜、脱落,摔在地上碎裂开来,那悲悯的面容在尘埃中支离破碎,仿佛预示着某种伪装的彻底崩塌。
走廊里,灯光疯狂闪烁,明灭不定,将倒了一地的被控者、昏迷的圣童以及瘫软的院长的身影切割成扭曲的黑影,如同地狱绘卷般诡异。空气中那股甜腻的腐朽气息,早已被一股更原始、更浓烈的腥臭与疯狂所取代——像是腐烂了千年的血肉混合着沼泽淤泥的恶臭,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如同金属锈蚀般的诡异气味,仿佛有什么巨大的、腐烂了无数岁月的东西,正在地底翻身蠕动。
“它……它完全醒了!”小美透过通讯器传来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极致的恐惧,即使隔着数层楼板的距离,那源于灵魂层面的威压也让她浑身僵硬,几乎无法呼吸,“我们脚下的地板都在晃,好多东西掉下来了!”
“虞姐!谢大哥!你们快出来!下面太危险了!”小林的声音也在颤抖,背景中传来物品倒塌的巨响,但他们所在的主楼区域同样混乱不堪,昏迷的孩子和修女横七竖八地躺着,根本无法抽身支援。
虞千秋手握那把冰冷的黄铜钥匙,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钥匙与脚下那股恐怖气息之间若有若无的共鸣——如同两个天敌之间的对峙,钥匙柄部的暗红色光芒与地底的暴怒能量相互排斥,又隐隐相互牵引。她低头看了一眼地上气息奄奄的院长,那双恢复人类特征的浑浊眼睛里,此刻只剩下彻底的空白与死寂,仿佛承载她意志的“核心”已经被地下的聚合体彻底抽离,只留下一具空洞的躯壳。
“没时间耽搁了。”谢临川的声音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他快速检查了一下能量手枪的能量存量,又摸了摸腰间的眩晕弹,眼神锐利如即将扑食的猎鹰,“它的本体正在苏醒,能量波动越来越强。必须在它完全挣脱地脉束缚,或者将整个孤儿院彻底转化为它的血肉延伸之前,找到它的核心,摧毁它!”
钥匙在手,通往地下的大门已然向他们敞开,门后是已知的深渊,但退无可退——一旦聚合体完全破封,整个孤儿院乃至周边区域,都将化为人间炼狱。
“走!”
虞千秋没有任何犹豫,率先转身,向着记忆中通往地下室入口的方向冲去。谢临川紧随其后,两人如同两道利箭,穿过摇晃不止、不断有碎块坠落的走廊。沿途,那些尚未完全昏迷的被控者试图挣扎着阻拦,却被谢临川随手射出的震荡波击倒,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
主楼通往地下室的入口,隐藏在厨房后方一条极其隐蔽、终年不见阳光的狭窄楼梯尽头。这里平时被一层无形的力场和沉重的物理锁双重封锁,但此刻,那无形的力场因为聚合体的暴怒而变得极不稳定,表面闪烁着紊乱的紫色电火花,如同濒死的萤火虫。
虞千秋取出黄铜钥匙,指尖的魔元微微注入。钥匙在靠近那紊乱力场的瞬间,仿佛被激活了一般,柄部那枚紧闭的眼睛图案,竟然缓缓睁开了一条缝隙,露出底下一点暗红色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光芒!那光芒与力场的电火花相互映照,竟产生了一种诡异的共鸣。
她将钥匙对准楼梯尽头墙壁上的凹槽——那并非传统的锁眼,而是一个与钥匙柄部眼睛图案完全契合的凹陷。
“咔哒……”
一声沉闷而古老的轻响,仿佛某个沉睡了千年的机关被重新启动。紊乱的力场如同被抚平的涟漪,瞬间稳定下来,然后如同退潮般向两侧分开,露出了后面一扇厚重、布满锈迹和暗褐色诡异污渍的铁门。铁门无声地向内滑开,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亿万种腐败有机物、浓烈血腥、以及某种难以名状的、仿佛来自星海之外的疯狂气息,如同积蓄了千百年的毒气,轰然喷涌而出!
这气息是如此浓烈、如此污秽,以至于虞千秋和谢临川都忍不住呼吸一窒,护体的灵光与能量场瞬间自动激发——虞千秋周身萦绕起淡淡的银灰色清辉,谢临川的战术服表面也亮起了一层微弱的能量护盾,将这足以腐蚀皮肤、侵蚀神魂的污浊气息隔绝在外。仅仅是这气息的余波,就让两人的识海微微震荡,耳边仿佛响起了无数灵魂的哀嚎与疯狂的呓语。
门后,不再是建筑的一部分,而是一个……活着的、蠕动的、充满了恶意的巢穴入口。
向下延伸的楼梯,原本的青石板早已被彻底吞噬、同化,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暗红色的、仿佛覆盖着半透明粘液的肉质增生组织。踩上去软腻而富有弹性,还会微微蠕动,像是在吸附外来者的脚步,每一步都能感受到底下血管般的搏动。墙壁和天花板同样被这种肉质组织彻底覆盖,上面布满了粗大的、如同蚯蚓般搏动着的暗紫色脉络,一些脉络中还能看到粘稠的、如同沥青般的暗色液体在缓慢流淌,散发出阵阵热浪。
原本安装的灯泡早已被肉质组织吞噬,取而代之的是一些镶嵌在墙壁中、散发着惨绿色或污浊磷光的“器官”——有的如同巨大的、浑浊的眼珠,瞳孔缓慢转动,死死盯着入侵者;有的如同肿胀的脓包,表面布满细小的血管,闪烁着诡异的荧光,将整个通道映照得光怪陆离,如同噩梦中的场景。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这些肉质增生组织的褶皱之间,随处可见一些未被完全消化的“残渣”——破碎的布娃娃头颅、生锈的儿童小鞋织、褪色的十字架项链,甚至是一些细小的、已经扭曲变形、与肉质组织半融合在一起的……骨骼碎片。那些细小的骨骼,明显属于孩童,指骨和肋骨的轮廓依稀可辨,让人不寒而栗。
“这……这地方是活的?!”小林的声音通过通讯器传来,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即使看不到通道内的景象,也能从虞千秋和谢临川骤然凝重的呼吸、以及空气中传来的微弱恶臭中,感受到下面的恐怖。
“保持通讯静默,除非紧急情况。”谢临川沉声下令,语气不容置疑。同时,他的战术目镜全力运转,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数据流飞速滚动,分析着通道内的能量读数、生物结构以及潜在威胁。数据显示,这里的生命活性极高,能量污染等级已经突破临界值,并且存在强烈的精神干扰场,通讯信号正在急剧下降,随时可能中断。
虞千秋深吸一口气,将那块“不谐振的音符”黑石握在左手。清凉稳定的静默领域以她为中心扩散开来,半径约莫两米,将周围那无孔不入的精神低语和疯狂意念强行排开,如同在污浊的泥沼中撑开了一小片纯净的净土。她右手虚握,一丝轮回珠的银灰色清辉在指尖流转,凝练如丝,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的攻击。
“跟紧我,不要掉队。”她低声对谢临川说了一句,然后毫不犹豫地踏上了那令人不适的肉质阶梯。
脚下滑腻而富有弹性的触感令人极度反胃,仿佛踩在某种巨大生物的内脏上。每走一步,周围的肉质墙壁都会微微收缩、蠕动,发出细微的“咕叽”声,仿佛在感知着入侵者的存在。那些散发着磷光的“器官”也如同活物般转动着,将惨绿的光斑精准地聚焦在两人身上,视线所及之处,尽是令人窒息的诡异。
通道向下延伸,深不见底,只有那令人作呕的腥风,以及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沉重的心脏搏动声从下方传来——咚……咚……咚……每一次搏动都带着撼动灵魂的力量,仿佛整个巢穴都在随着这节奏呼吸、收缩,空气中的压迫感也随之越来越强。
前行了约莫几十米,通道开始出现岔路,如同迷宫般错综复杂。有些岔路是死胡同,里面堆积着更多的“残渣”,或是蠕动着更加密集的、如同毛发般的细小触须;有些岔路则通往更深、更黑暗的所在,里面传来隐约的、如同流水般的“哗哗”声,不知是何种液体在流动。
“走能量流动最强的方向。”谢临川低声道,战术目镜上的能量轨迹图清晰地显示,所有的能量脉络都在向下方偏左的通道汇聚,如同血管汇向心脏,“核心一定在那里。”
虞千秋神识探出,同样感知到那股污秽、庞大的能量核心,就在下方偏左的某个位置,如同黑暗中蛰伏的巨兽。她点了点头,不再犹豫,选择了那条能量波动最强烈的通道。
然而,这巢穴显然不会放任入侵者轻易接近核心。
就在他们踏入一条相对宽阔、但肉质增生更加厚重、如同巨型肠道般的通道时,异变陡生!
“嗤嗤嗤——”
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如同湿滑物体摩擦肉质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同时响起!只见通道两侧和顶部的肉质墙壁上,猛地裂开了数十个不规则的口子,一条条粗细不一的触须如同嗅到血腥味的毒蛇,闪电般向着两人激射而来!
这些触须颜色各异,有的呈暗红,表面布满细小的吸盘,吸盘内侧闪烁着寒光;有的呈污浊的灰黑,顶端带着尖锐的骨刺,骨刺上还滴落着粘稠的黑色毒液;更有几条触须上镶嵌着细小的、如同鳞片般的眼睛,转动间散发着疯狂的红光,挥舞时还散发出混乱的呓语和扭曲的恐惧幻象——仿佛有无数个孩童在耳边哭泣、哀求,又有无数个声音在诱哄他们放弃抵抗,融入这“慈父的怀抱”。
“小心!”
谢临川反应极快,能量手枪瞬间切换至最大功率的切割模式,炽白的光束如同锋利的手术刀般精准划过,将最先袭来的三条触须齐根切断!被切断的触须掉落在地,如同离水的蚯蚓般疯狂扭动、弹跳,断口处喷溅出恶臭的黑色粘液,粘液落在肉质地面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冒出细小的黑色烟雾。
虞千秋则更加直接利落。她左手黑石的乌光骤然收紧,将精神层面的侵袭牢牢阻挡在外,右手并指如剑,轮回珠的清辉凝聚成一道薄如蝉翼、却锋锐无匹的光刃。随着她手腕转动,光刃如同月华流转,带着清冽的寒气,将从右侧袭来的数条触须轻易斩断!那些足以缠绕钢铁、刺穿岩石的触须,在蕴含着轮回本源之力的光刃面前,如同脆弱的纸张,不堪一击。
然而,触须的数量太多了!而且仿佛无穷无尽——刚刚斩断一批,墙壁上的裂口便立刻涌出更多,密密麻麻,如同潮水般从各个方向袭来。它们有的缠向脚踝,试图将两人拖倒;有的直刺咽喉、心脏等要害;有的甚至绕过物理攻击,试图穿透能量护盾,直接缠绕、侵蚀他们的护体灵光!
“这样下去没完没了!”谢临川一边快速移动脚步,精准点射,一边急促地说道,“这些触须是巢穴的防御机制,杀不完的!必须尽快通过这段区域!我来掩护,你开路!”
“好!”
虞千秋眼神一厉,不再保留实力。她将更多魔元注入黑石,静默领域猛地扩张到三米范围,清冽的乌光如同冲击波般扩散开来,暂时干扰了前方大片区域触须的精神连接。那些扑来的触须动作瞬间出现了一瞬间的迟滞和混乱,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
同时,她右手的光刃暴涨三尺,化作一道旋转的银灰色清辉弧光,如同高速运转的绞肉机,随着她向前挥出,瞬间形成一道扇形的切割面!
“嗤啦啦——!”
血肉撕裂、粘液喷溅的声音连绵不绝!前方通道瞬间被清空出一条约莫五米长的临时路径,断碎的触须、黑色的粘液、破碎的眼睛鳞片如同雨点般落下,散发出浓烈的腥臭。
“走!”
两人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如同两道幻影,沿着虞千秋开辟的血路向前猛冲!谢临川垫后,时不时射出几道切割光束,斩断那些试图从两侧和后方偷袭的触须,为虞千秋扫清障碍。
身后的触须疯狂蠕动、聚合,试图重新封堵道路,但两人的速度远超它们的反应,很快便冲过了这段最危险的“肠道”区域。
当他们冲出通道的瞬间,前方豁然开朗——那是一个巨大的、如同地下溶洞般的空间,足有半个足球场大小。然而,这里的景象,让即使是见多识广的虞千秋和心志坚毅的谢临川,也瞬间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呼吸都为之停滞!
溶洞的顶部悬挂着无数粗壮的、如同钟乳石般的肉质垂幔,垂幔上布满了发光的脓包和蠕动的触须,将整个空间映照得一片惨绿。地面同样被厚厚的肉质组织覆盖,无数细小的触须如同草叶般摇摆,空气中漂浮着点点绿色的荧光孢子,散发着令人昏迷的甜香。
而溶洞的正中央,悬浮着一个巨大的、难以名状的聚合体——它如同一个直径超过十米的巨型肉球,表面布满了无数张扭曲的人脸(有孩童的、有修女的、有陌生成年人的),这些人脸时而痛苦嘶吼,时而麻木呆滞,仿佛被永远封印在了血肉之中。肉球的底部延伸出无数如同树根般粗壮的暗紫色根须,深深扎入地底的岩石和地脉之中,不断汲取着能量,每一次汲取,根须都会膨胀、搏动一次,与整个巢穴的心跳同频。
更令人惊骇的是,肉球的正前方,镶嵌着一张巨大的、与“慈父”画像一模一样的脸——只是这张脸不再模糊,而是清晰地展露着狰狞与贪婪,嘴角咧到耳根,露出密密麻麻的、如同鲨鱼般的尖锐牙齿,双眼是纯黑的深渊,正死死地盯着闯入巢穴的两人!
而在聚合体下方的肉质地面上,还囚禁着数十个奄奄一息的孩子——他们的身体被细小的触须缠绕着,生命力正被源源不断地抽离,汇入聚合体之中。其中一个,正是之前向他们传递情报的棕发雀斑女孩,艾米丽!她的眼神已经有些涣散,但看到虞千秋和谢临川的瞬间,眼中闪过一丝微弱的光亮,嘴唇无声地蠕动着,似乎在说什么。
地下巢穴的核心,“慈父”的真正本体,终于露出了它最恐怖、最邪恶的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