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叛徒与真相
第二颗照明弹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在黑暗的挤压下剧烈摇曳，范围不断缩小，边缘的光明与黑暗激烈地蒸腾、消融，发出细微却令人牙酸的“滋滋”声。巴士残骸周围被照亮的安全区，已经缩小到不足五米半径，虞千秋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那纯粹的黑暗所散发出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寒意，正透过残骸的缝隙渗透进来。
而比黑暗更让人心悸的，是那个隐没在黑暗边缘、身着旧式警服、嘴角挂着诡异笑容的幽灵。他虽然隐去了身形，但那充满恶意的注视感，如同实质的针，牢牢锁定在虞千秋和昏迷的谢临川身上。
最后一发照明弹了。
虞千秋握着信号枪的手心沁出冷汗。打出去，能再争取几十秒的光明，但之后呢？弹尽粮绝，黑暗将再无阻碍地吞噬一切。不打，黑暗立刻就会涌上。
这是一个绝望的选择。
就在她手指扣在扳机上，即将做出决断的千钧一发之际——
“嗬……嗬嗬……”
一阵低沉、沙哑，仿佛破风箱拉扯般的笑声，从黑暗之中，确切地说，是从刚才那警察幽灵消失的方向传了过来。那笑声充满了嘲弄、怨毒，以及一种积压已久的、扭曲的快意。
“没用的……挣扎是没用的……”警察幽灵的声音再次响起，不再是之前广播里的焦急，也不再是沉默的窥视，而是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光，终将被黑暗吞噬。就像……真相终将被谎言埋葬一样。”
他的身影缓缓地从黑暗中再次浮现，依旧站在光暗交界处，那双空洞的眼睛盯着虞千秋，嘴角咧开的弧度更大，显得无比狰狞。
“你，到底是谁？”虞千秋强压下心中的寒意，厉声问道。她一边紧握信号枪对准他，一边暗自催动体内仅存的、刚刚恢复了一丝的魔元，蚀月刃的虚影在她身后若隐若现，虽然黯淡，却散发着不屈的战意。
“我？”警察幽灵歪了歪头，动作僵硬如同提线木偶，“我曾经是负责调查那条小虫子（指小女孩）失踪案，还有那个倒霉司机车祸案的警察之一。”
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黏腻感。
“那条小虫子，天天在街上乱跑，抱着个脏兮兮的熊，吵死了……她掉进下水道，纯粹是活该，省得烦人。”他用一种极其冷漠的口吻谈论着一条生命的消逝，“至于那个司机？哼，运气不好，撞死了偷偷跑出家门的小虫子，自己心虚，开车掉进了河里，死得……倒也干净。”
虞千秋瞳孔微缩。这警察幽灵竟然亲口承认了他知道女孩失踪和司机车祸的真相！而且语气如此轻描淡写，甚至带着幸灾乐祸！
“但你……你掩盖了真相，对吗？”虞千秋结合之前报纸碎片的信息和警察幽灵此刻的态度，瞬间推断出了关键，“你受贿？还是为了省事？你篡改了报告，让女孩的失踪成了悬案，让司机的死变成了单纯的意外？”
“聪明！”警察幽灵拍了拍手，发出空洞的啪啪声，脸上的笑容越发扭曲，“一点小小的‘辛苦费’，就能让大家都省心，何乐而不为呢？反正那条小虫子也没人在意，那个司机也是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
他的话语中透露出赤裸裸的冷漠与腐败。
“可惜啊……人死了，执念却留了下来。”警察幽灵的声音陡然变得阴冷，“这条街，成了他们怨念的牢笼。而我也没能逃掉……呵，一次‘意外’，我也死在了这里。我的灵魂被困于此，成为了这永恒雨夜的一部分，成为了……‘游戏’的维护者，或者说，误导者。”
他张开双臂，仿佛在拥抱这片黑暗与绝望。
“我的职责，就是确保像你们这样的‘玩家’，无法轻易找到生路！用虚假的警告，用矛盾的信息，扰乱你们的判断，让你们在恐惧和困惑中……一步步走向灭亡！就像我之前对其他人做的那样！”
他终于道出了真相！之前的喇叭警告，根本就是他为了误导玩家而设下的陷阱！他利用自己生前警察的身份和死后对规则的了解，专门进行欺骗和干扰！
“生前不修功德，枉穿一身警服！死后亦为伥鬼，助纣为虐，可悲可叹！”虞千秋闻言，心中怒火升腾，忍不住出声呵斥。这等卑劣行径，无论是在修真界还是凡俗，都令人不齿！
“伥鬼？呵呵……随便你怎么说。”警察幽灵不以为意，反而向前踏了一步，他那半隐在黑暗中的身体，开始散发出浓郁的黑色怨气，那怨气与他身后的黑暗相连，使得他周围的光明区域被进一步压缩。“现在，游戏该结束了。你们知道了太多，而且……太顽强了。”
他抬起了那只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手套迅速被黑色的怨气侵蚀、腐烂，露出下面森白的指骨，指尖缭绕着不祥的黑芒。“让我亲手送你们，去和那条小虫子、那个倒霉司机作伴吧！”
话音未落，他猛地一挥手！
“嗖嗖嗖——！”
数道由精纯怨念凝聚而成的黑色尖刺，如同离弦之箭，撕裂空气，带着刺耳的尖啸，朝着虞千秋和巴士残骸后的谢临川暴射而来！速度之快，远超之前的那些普通怨灵！
与此同时，他身后的黑暗仿佛得到了指令，如同决堤的洪流，以更加凶猛的速度朝着巴士残骸席卷而来！
内外夹击！生死一线！
虞千秋眼神一厉，知道不能再有任何保留！她猛地将最后一发照明弹射向空中，试图延缓黑暗的推进，同时身体不退反进，蚀月刃的虚影凝实到极致，迎着那几道怨念尖刺悍然斩去！
“铛！铛！嗤——！”
蚀月刃斩碎了两道尖刺，但第三道却以一个诡异的角度绕过刃光，直刺她的胸口！虞千秋强行扭转身形，尖刺擦着她的肋部掠过，带起一溜血花，阴寒的怨气瞬间侵入，让她半个身子都是一麻！
而射向空中的照明弹才刚刚炸开，光芒尚未完全扩散，那汹涌的黑暗已经扑到了巴士残骸的边缘，冰冷的死寂感瞬间笼罩了虞千秋的全身，让她如坠冰窖，动作都变得迟缓！
警察幽灵发出得意的怪笑，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穿过黯淡的光域，那只森白的骨爪带着浓郁的黑气，直接抓向了因受伤和黑暗侵蚀而动作凝滞的虞千秋的面门！
“你的灵魂，我收下了！”
眼看虞千秋就要殒命于爪下——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毫无预兆地爆发！
不是霰弹枪，也不是手枪，而是一种更加沉重、更具穿透力的枪声！
一道缠绕着微弱螺旋气流的特制子弹（谢临川昏迷前咬牙兑换的最后底牌之一，价格昂贵，附带了微弱破魔和物理动能双重效果），以超越肉眼捕捉的速度，从虞千秋的身后——从那个本该昏迷不醒的谢临川的方向——电射而出！
谢临川不知何时，竟然强撑着抬起了一只手臂，手中握着一把造型夸张、枪管极长的反器材步枪（同样是积分商城的昂贵货色）！他脸色依旧苍白如纸，眼神甚至有些涣散，完全是凭借着一股惊人的意志力和战斗本能，在千钧一发之际，扣动了扳机！
这一枪，时机、角度、目标，都精准得可怕！
子弹并非射向警察幽灵的身体，而是射向了他抓向虞千秋的那只骨爪的手腕部位！
警察幽灵的全部注意力都在虞千秋身上，根本没想到那个被他认为是“废人”的家伙还能发出如此致命的一击！等他察觉到危险时，已经晚了！
“咔嚓！”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仿佛枯枝断裂的声响，特制子弹精准地命中了警察幽灵的手腕！附带的破魔效果瞬间撕裂了他手腕处的怨气防护，强大的物理动能则直接将他的腕骨击得粉碎！
“啊——！！！”
警察幽灵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凄厉无比的惨叫！那只骨爪连同小半截手臂，直接被打得爆碎开来，化作漫天黑烟！他身上的怨气一阵剧烈翻腾，原本凝实的身影都变得模糊了几分！
遭受重创！
机会！
虞千秋在枪响的瞬间就反应了过来，虽然不知道谢临川是如何做到的，但战斗的本能让她抓住了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她强忍着肋部的剧痛和身体的麻痹，将刚刚恢复的那一丝魔元，连同满腔的怒火，全部灌注到蚀月刃中！
“蚀月——斩魂！”
蚀月刃发出前所未有的嗡鸣，幽暗的刃光瞬间暴涨，不再是斩向实体，而是化作一道无形的、专门针对灵魂本源的冲击波，沿着警察幽灵受损的手臂，直接轰入了他的魂体核心！
“不——！！！”
警察幽灵发出了绝望的嘶吼，他的魂体如同被投入炼炉的冰块，从内部开始剧烈地扭曲、崩解、蒸发！他那空洞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恐惧和难以置信的神色。
“为……为什么……我明明……”他挣扎着，发出不甘的呓语。
虞千秋维持着蚀月斩魂的输出，冷冷地看着他：“邪不胜正，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此乃天理！”
在魂体彻底消散的前一刻，警察幽灵似乎回光返照，他死死地盯着虞千秋和勉强支撑着步枪的谢临川，用尽最后的力量，嘶哑地吐露出几个断断续续的字：
“生路……在……第七个……电话……和……河滩……”
“小心……‘它’……才是……”
话音未落，他的魂体轰然爆散，化作最后一股浓郁的黑烟，被周围涌上的黑暗彻底吞噬，消失得无影无踪。
误导者，伏诛！
（第十一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