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知意刚把那本手抄的《药性赋》放进小女孩怀里,小满就从厨房方向飞奔过来,脸都变了形:“师父!不好了,好几个人肚子疼得直打滚!”
她话音没落,云娘也冲进了前厅,手里还拎着个竹篮子,额角沁着汗:“东院那批新来的学员,全都说肠子像被刀绞似的,上吐下往下个不停。”
江知意眉头一拧,转身就往医馆后院走。刚立下的规矩还没焐热,人还没正式开课,就出这档子事,哪有这么巧的事。
后院廊下已经挤满了人,几个年轻姑娘蹲在墙边,脸色发白,嘴唇发干,有的扶着柱子直喘气,有的干脆趴在桶边吐。江知意一个一个过去搭脉,指腹压上寸关尺,脉象滑数有力,肠鸣声隔着衣裳都能听见。
“什么时候开始的?”她问。
“今早喝了粥……才半个时辰。”有个姑娘虚弱地抬起手,“刚开始觉得暖和,后来突然就开始拉,止都止不住。”
江知意走到厨房门口,灶台上还摆着几碗没喝完的米粥。她拿瓷勺舀了一点,凑近鼻尖闻了闻——微苦带辛,不像是正常米香。她指尖捻了点残渣,在掌心搓了搓,黏腻感不对劲。
【检测到低剂量巴豆油残留】
系统提示无声浮现,她眼神一沉。
巴豆油?不是剧毒,但能让人腹泻不止,脱水乏力。量不大,说明不是要命,是要乱她的阵脚。
她抬头扫了一圈厨房:“这批米是哪儿来的?”
灶上的婆子抖着手答:“官市直供的,三日前验讫入库,每袋都有印签……我们真没敢乱用别的。”
江知意没说话,转身走向库房。云娘紧跟上来,把手里那个竹篮递过去:“这是我早上亲自去东市张记菜摊买的,三筐青菜萝卜,全是从他家挑的。他爹跟我家熟三十年,绝不会掺假。”
江知意接过篮子,手指沿着边缘一圈圈摸。竹篾编得密实,底部却有一处接缝略显突兀。她指甲轻轻一挑,夹层里滑出一张折得方正的纸条。
展开一看,三个墨字刺目得很——“王兆赠”。
她冷笑一声,把纸条攥进掌心。
送菜送到了医馆门口,还特意留名,这不是帮忙,是冲着砸场子来的。昨夜十块木牌发下去,百姓欢呼声还没散,今天他就让人吃坏肚子,明摆着是要让这些新晋女医还没站稳就被骂成“连饭都管不好”的笑话。
小满凑过来看了一眼,倒抽一口冷气:“他疯了吧?这是要赖咱们厨房不干净?”
“他就是要别人说‘你看,女子办医,连食材都管不住’。”江知意声音不高,却冷得像井水,“他不敢在考核上赢我,就拿吃饭动手脚。”
云娘咬牙:“可这菜真是我亲手挑的,张记也没异样,他是怎么塞进去的?”
“送菜的人。”江知意眯起眼,“菜从摊位到医馆,中间经了几双手?有没有外人进出厨房?”
小满立刻道:“我去查!今早负责搬菜的是两个脚夫,说是城南货栈派来的,平时也常来。”
江知意点头:“你去找影七,让他盯住王兆府门,尤其是那些出入的杂役、车夫,有谁神色慌张、急着往外跑的,先扣下再说。”
小满应了一声就要走,又被她叫住:“慢着。这事先别声张,对外就说这批人受了风寒,肠胃不适,改喝干粮糊糊,暂停一切生冷饮食。厨房封起来,剩下没动过的食材全都留样。”
云娘重重点头:“我这就去通知所有人,不准私下用药,有问题统一报备。”
江知意转身回了主堂,关上门,闭上眼。
系统界面静静浮现在意识中。
【触发支线任务“追查投毒者”,经验值+40】
她默念:“标记所有接触过食材的人,重点关注情绪波动异常者,尤其是恐惧、得意、焦虑三类反应。”
画面一闪,几道模糊的人影在脑海中掠过——那是今晨进出厨房的名单,系统已自动锁定关联节点。
睁开眼时,她已经坐在案前,提笔写下几行字:
一、查今日送货脚夫姓名籍贯;
二、调取东市张记摊位周边铺面口供,看是否有陌生面孔交接物品;
三、彻查厨房内外值守人员轮值记录,有无擅自放行外人;
四、派人暗访城南货栈,查清车辆来源与押运人身份。
写完,她将纸条折好,交给守在门外的小满:“照这个去办,别打草惊蛇。我要的是证据,不是闹剧。”
小满捏紧纸条,眼里冒火:“师父,等抓到人,能不能让我踹他两脚?”
“抓到了再说。”江知意淡淡道,“现在最怕的就是他们狗急跳墙,再来一次大剂量下毒。你记住,查归查,安全第一。”
小满郑重点头,转身跑了。
云娘端了碗温水进来:“你也歇会儿,这一早上都没停过。”
江知意摇头:“歇不得。这些人只是轻症,是因为他知道我一定会查,不敢真出人命。可他既然敢动手,就不会只试一次。”
云娘坐下,低声问:“你说王兆……背后是不是还有人?”
“一个礼部侍郎,能轻易拿到北戎毒粉,还能安排人混进医馆送菜?”江知意冷笑,“他背后要是没人,我才不信。”
两人正说着,外头传来一阵骚动。一个小徒弟慌慌张张跑进来:“江大夫!厨房后窗的泥地上……有脚印!刚留下的,朝巷子里去了!”
江知意霍然起身。
她快步穿过回廊,来到厨房后侧。那扇小窗原本上了插销,此刻却被撬开了半寸,窗台下果然有一串新鲜的泥印,鞋底纹路清晰,朝着医馆后巷延伸而去。
“刚才没人发现?”她问。
“巡值的阿香说,一刻钟前看见个穿灰布短打的男人蹲在这儿系鞋带,以为是修水管的,就没拦。”
江知意蹲下身,仔细看那脚印。步幅不大,落地轻,像是刻意避着水洼走。她伸手摸了摸窗框内侧,指尖沾到一点黑灰。
不是烟灰,也不是灶灰,更像是某种油泥。
她忽然想起什么,回头问:“今早送菜的车子,轮子是什么颜色?”
小满愣了下:“深褐色的,沾着泥,看着旧得很。”
“不对。”云娘皱眉,“我亲眼见那车轮是漆黑的,新刷过油,反着光。”
江知意眼神一厉:“有人换了车。”
她站起身,望向那条幽深的后巷。夕阳斜照,巷口堆着几筐烂菜叶,一只野猫窜过,惊起一片尘灰。
“小满。”她开口,“你现在就去城南货栈,找他们老板,问他今天有没有一辆黑轮板车被人借走,又是谁签的单。”
小满用力点头:“我这就去!”
“等等。”江知意又叫住她,“别穿神医阁的衣服,换身粗布裙,装成买药的丫头。记住,只问不查,别让他察觉你在追什么。”
小满明白地点了头,转身就跑。
江知意站在窗前,手里还捏着那张“王兆赠”的纸条。风从巷口吹进来,带着一股淡淡的腥气,像是雨水泡久了的墙根味。
她把纸条一点点撕碎,撒进炉膛。火苗跳了一下,灰烬打着旋儿往上飘。
云娘站在她身后,轻声问:“接下来怎么办?”
江知意望着那条越来越暗的巷子,声音很轻,却像刀出鞘:“他想让我自乱阵脚,让女医刚起步就背上‘管理失当’的罪名。”
她顿了顿,嘴角扬起一丝冷意。
“那就看看,是他藏得好,还是我挖得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