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之前虫族僵立时更加彻底、更加令人窒息的死寂笼罩了战场。
只有那堆小小的篝火还在安静地燃烧,发出细微的噼啪声,以及那条架在火上、散发着越来越浓郁焦香肉味的巨大虫腿,在滋滋地滴落着金黄色的油脂。
焦黑的土地,扭曲的金属残骸,堆积如山的虫尸,弥漫的硝烟与血腥……
以及战场中央,那堆小小的、温暖的篝火,和篝火旁那个正在认真翻动巨大虫腿的、扎着松散小揪揪的、穿着破旧道袍的……五岁小女孩?
这幅画面,荒诞到了极致,也惊悚到了极致。
那个半跪在地的巨大战士——
雷蒙德·阿瑞斯元帅,联邦军神,
以悍勇和铁血意志着称的狮心元帅,此刻大脑彻底一片空白。
他布满血污和汗水的脸上,表情完全凝固,嘴巴微张着,足以塞进一个拳头。
那双燃烧着不屈火焰的狮瞳,此刻只剩下纯粹的、无法理解的震撼和茫然。
他看到了什么?
一张废纸片飘出来……虫族不动了?
一个小女孩冒出来……卸了虫腿?
生了火?
烤上了??
然后……虫子……全死了???
他活了快一百年,经历过无数场惨烈的星际战争,见识过各种匪夷所思的科技武器和强悍生物,但眼前这一幕,彻底颠覆了他所有的认知!
这比任何虫族母皇的精神冲击都要离谱!
是幻觉?
失血过多导致的濒死体验?
还是……他其实已经死了,这里是地狱的入口?
不然怎么解释这比噩梦还要荒诞的场景?
巨大的困惑和身体透支到极限的疲惫如同潮水般涌上,猛烈地冲击着他紧绷到极致的神经。
眼前的世界开始旋转、发黑,篝火的橘红色光芒在视野里模糊、拉长。
“呃……”
一声压抑的、带着极度痛苦的闷哼终于从雷蒙德紧咬的牙关中挤出。
强行支撑的最后一丝意志力,如同绷断的弓弦。
他眼前彻底一黑,那柄支撑着他身体的巨刃也失去了力量,
沉重的身体如同倒塌的山岳,轰然向前扑倒,彻底失去了意识。
在彻底陷入黑暗前,他最后残留的感知里,
似乎只剩下那越来越浓郁、越来越勾人的……烤肉香气?
云澈刚把烤得金黄酥脆、滋滋冒油的虫腿翻了个面。
浓郁的肉香让她忍不住小小地咽了口唾沫。
咕噜。
声音在死寂的战场上格外清晰。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轰隆”一声重物倒地的闷响,伴随着金属铠甲撞击地面的铿锵声。
云澈动作一顿,慢吞吞地回过头。
只见那个之前半跪着的、穿着厚重暗金铠甲的巨大身影,此刻已经面朝下扑倒在地,一动不动。
暗红色的血液正从他铠甲的多处裂口缓缓渗出,在身下汇聚成一小滩刺目的红。
云澈眨了眨那双干净的大眼睛,看着那具毫无生气的巨大“铁罐头”。
死了?
她放下手里用来翻动虫腿的细长金属管(之前切支架剩下的),迈开小短腿,哒哒哒地跑到雷蒙德身边。
小小的身影蹲下来,伸出两根白嫩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探向雷蒙德覆满血污的粗壮脖颈。
指尖传来极其微弱、但依旧顽强跳动着的脉搏。
还活着。
就是……快不行了。
云澈收回手,目光扫过雷蒙德那身布满裂痕、不断渗血的暗金铠甲,
又看了看周围散落的其他穿着暗银色盔甲、早已没了气息的战士遗体。
她认不出这些盔甲的制式,但那种为了守护而战至最后一刻的惨烈气息,她能从这片战场上清晰地感受到。
是军人。
保家卫国的军人。
云澈那张没什么表情的小脸上,神色似乎认真了一点点。
她站起身,走到旁边一个穿着暗银盔甲、仰面倒下的战士遗体旁。
战士的面甲破碎了一半,露出一张年轻却毫无生气的脸,眼睛圆睁着,凝固着最后的愤怒与不甘。
云澈对着遗体,认认真真地,作了一个标准的道揖。
动作一丝不苟,带着一种发自内心的尊重。
做完这一切,她重新回到雷蒙德身边。
小手在破旧的道袍口袋里摸索了一阵,掏出了一个小小的、用青色粗布缝制的针囊。
针囊打开,里面插着十几根长短不一、闪烁着温润银光的细针。
她的小脸一片肃然,眼神专注起来。小手快如闪电,认穴精准无比!
嗖!嗖!嗖!
一根根银针带着细微的破空声,精准地刺入雷蒙德周身几处大穴——
百会、神庭、膻中、气海、关元……
每一针落下,都带着一丝极其精纯、充满生机的微不可察的清光,瞬间没入他残破的躯体!
这是吊命针!
强行锁住他即将溃散的最后一线生机!
雷蒙德那原本微弱到几乎消失的脉搏,在银针入体的瞬间,猛地增强了一丝,
虽然依旧极其微弱,但不再像风中残烛般随时会熄灭。
云澈动作不停。
她又从另一个口袋里(道袍口袋真能装)掏出几个小小的、造型古朴的玉瓶和几个同样小巧的竹筒。
拔开瓶塞和竹筒盖子,一股混合着清新药草香和奇异苦涩的味道弥漫开来。
她仔细辨认了一下雷蒙德的伤势气息(主要是闻味道),
然后从不同的瓶瓶罐罐里倒出一些颜色各异、形态不同的药丸或药粉。
有漆黑如墨带着金属光泽的,有朱红如血散发着暖意的,也有翠绿欲滴蕴含生机的……
她也不管剂量多少,小手抓起一把混在一起的药丸药粉,然后……
费力地掰开雷蒙德紧咬的牙关,一股脑儿地塞了进去!
动作带着点孩子气的粗暴,效率倒是奇高。
做完这一切,云澈似乎松了口气。
她走到那个依旧燃烧着橘红色火焰的简易支架旁,
那条巨大的虫腿已经烤得通体焦黄酥脆,浓郁的肉香达到了顶峰。
她踮起脚尖,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撕下一条烤得恰到好处、还在滋滋冒油的虫腿肉。
滚烫的肉条让她不得不鼓起小腮帮子吹了吹。
“呼…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