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凌夜转身，脸上的冷意在看到苏婉糖的那一刻，尽数融化。
她赤着脚，小小的身影站在卧室门口，双手紧紧抓着门框，正用一双惊恐未定的大眼睛看着他。
他放轻脚步走过去，无声地踩在柔软的地毯上，然后缓缓蹲下，视线与她齐平。
“我要出去一趟，很快回来。”
苏婉糖的下唇抖了抖，用力摇着头。
“听话，”声音很轻，拉过她冰凉的小手，握在掌心。
“刘姨会陪着你，你可以在画室画画，或者看漫画，等我回来给你带草莓蛋糕。”
她的眼里依旧是化不开的恐惧，昨晚的记忆太过清晰，让她无法安心。
寒凌夜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那声音里没有不耐，只有心疼和无奈。
“糖糖，有些坏人，需要我去处理掉，我不去，他们以后还会欺负你。”
他伸出双手，捧住她小小的脸蛋。“相信我，嗯？”
苏婉糖看了他很久，**那双眼睛里沉淀着她看不懂的疲惫与风暴**，慢慢地，迟疑地，点了点头。
寒凌夜在她额上印下一个安抚的吻，扬声叫来了刘姨。
仔仔细细地交代了一番后，他才起身离开。
门扉闭合的刹那，他脸上残存的温情尽数褪去，只余一片寒铁。
……
迈巴赫在夜色中穿行。
曹兴杰坐在副驾驶，从后视镜里偷偷看了一眼。
寒凌夜正靠着椅背，闭目养神。
车窗外的霓虹飞速掠过，将他冷硬的侧脸切割成明暗两半。
车内的气压低得吓人。
“寒总，李青霓已经带到南郊了。”
“嗯。”只有一个单音节的回应，听不出任何情绪。
“三爷他很不安分……”
寒凌夜没有再说话，修长的手指在膝盖上一下一下地敲击着。
曹兴杰识趣地闭上了嘴，他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南郊的这栋别墅，与其说是别墅，不如说是一座堡垒。
灰色的混凝土，看不见内里的深色玻璃，高耸的围墙，还有无处不在的监控探头。
车子停稳。
寒凌夜下车，两个黑衣保镖立刻躬身。“寒总。”
他径直走进去，昂贵的定制皮鞋踩在光洁的水泥地面上，发出清脆而孤单的声响。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人在哪里？”
“李女士在二楼的审讯室，三爷在地下室。”
“先去二楼。”
审讯室里空空荡荡，只有一张金属桌子和两把椅子。
李青霓就坐在其中一把椅子上，浑身发抖，脸上满是泪痕，身上那件昂贵的衣服也早已皱成一团。
门开了，寒凌夜走了进来。
李青霓像只受惊的兔子，猛地向后缩去。
寒凌夜甚至没分给她一个眼神，自顾自地拉开另一把椅子坐下，将一个平板电脑放在桌上，指尖在屏幕上轻轻一点。
一段视频开始播放。
画面里，是咖啡厅。
李青霓正笑着与一个男人握手，然后接过一份文件袋。
“这份长期合作协议，你父亲的公司应该很需要吧？”寒凌夜的声音很平静。
李青霓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会变成这样……”
他手指一划，屏幕上换成了一段音频，声音清晰得可怕。
“只要你把苏婉糖约出来，剩下的事就不用你管了。”是寒聿斌的声音。
“那……钱呢？”是李青霓贪婪又急切的声音。
“五百万，加上这份协议，”寒凌夜陈述着一个简单的事实，“够你买通一个亲生女儿的父亲，再卖掉另一个没有血缘的女儿。”
“不！不是的！”李青霓的心理防线彻底崩塌，她尖叫着。
“我只是……我只是想让启强看看，那个傻子根本配不上你！我想让她离开你！我嫉妒！“
寒凌夜面无表情地欣赏着她的崩溃，站起身。
“嫉妒？”他终于正眼看她，“你很快就会知道，你连嫉妒她的资格都没有。”
他转身朝门口走去。“带她下去。”
两个保镖立刻上前，架住李青霓的胳膊。
“不！寒总！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求求你放过我！”她疯狂挣扎，哭喊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
……
地下室的空气里，混杂着潮湿的泥土和铁锈味。
一盏孤零零的灯泡悬在天花板上，光线昏黄。
寒聿斌被绑在金属椅子上，西装被扯破了，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但眼神依旧凶狠。
“寒凌夜！你他妈有种就杀了我！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算什么本事！”
寒凌夜一步步走下台阶，皮鞋踩在水泥地上，发出规律的声响。
他停在寒聿斌面前，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那沉默像一张无形的网，越收越紧。
“怎么，不敢说话了？怕了？”寒聿斌色厉内荏地嗤笑。
寒凌夜唇角微扯，“三叔，我给你准备了一场好戏。”
他朝身后的曹兴杰示意。
曹兴杰打开手提电脑，放在一个木箱上，屏幕正对着寒聿斌。
画面亮起，是仓库里摇晃的镜头。
“呜……呜呜……”
苏婉糖被堵住嘴的、满是恐惧的呜咽声，清晰地在地下室里响起。
画面里，她小小的身子被绑在铁架上，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寒聿斌的呼吸一滞。
视频还在继续，画面里，他自己抓着苏婉糖的头发，将黑洞洞的枪口顶在她的太阳穴上。
“我就让你这位心尖上的小美人，换一种方式出名……”
他自己说过的恶毒话语，此刻听来，无比讽刺。
“你觉得，如果我把这段视频，连同你买凶制造车祸的证据，一起交给爷爷，他还会不会保你？”寒凌夜的声音很轻，却字字诛心。
“你没有证据！王星不会出卖我！那个司机什么都不知道！”
寒聿斌大吼，只是声音里已经带上了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是吗？”寒凌夜拿出手机，按下了播放键。
一段录音响起，是王星惊慌失措的声音，他交代了所有事，如何收钱，如何找人，如何在云来路口制造“意外”。
寒聿斌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像是被人迎面浇了一桶冰水。
“至于那个司机，”寒凌夜不紧不慢地继续说。
“他确实不知道你是谁，但他知道王星，而王星，知道你的一切。”
他向前一步，俯下身。
“创宇集团，你保不住了，你那些藏在海外的资产，我也帮你一一清点了，至于你……”
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是贴着寒聿斌的耳朵说的。
“你会在牢里，度过你的下半生，我会确保，你在里面的每一天，都过得精彩纷呈。”
“你……你敢！”寒聿斌的额头冒出冷汗，恐惧终于压倒了愤怒，“我是你三叔！你动我，老爷子不会放过你！”
“爷爷？”寒凌夜直起身，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轻蔑，“他现在，自身难保。”
话音刚落，地下室的门被再次推开。
两个保镖拖着已经完全瘫软的李青霓进来，像扔垃圾一样将她扔在寒聿斌的脚边。
李青霓抬起头，看到寒聿斌，眼中瞬间迸发出新的恐惧和恨意。
“是你！都是你害的！”她尖叫着，手脚并用地爬过去，撕扯着他的裤腿。
“你说过事情会很简单的！你说过不会有事的！你这个骗子！”
寒凌夜退后一步，冷眼旁观着这场闹剧。
“寒总！是他！都是他指使我的！”李青霓猛地转过头，用发抖的手指着寒聿斌。
“是他让我约婉糖出来的！是他给了我那笔钱！”
寒聿斌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骨头，颓然垮塌在椅子上。
他呆滞地看着脚下疯癫的女人，又缓缓抬起头，望向不远处那个主宰他命运的侄子。
昏黄的灯光下，那张面孔扭曲着，再不见半分嚣张，只剩下被掏空的、死灰般的绝望。
寒凌夜对眼前这出狗咬狗的戏码毫无兴趣，他冷冷地吩咐：“把他们两个，关在一起。”
“是。”曹兴杰正要命人执行。
“爷，”他忽然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神色凝重。
“门口传来消息，老爷子的车……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