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凌绝云来访后,又过了数日。徐青白日里或在悟道殿感悟法则,或在斗战塔磨砺战技,晚上则回到归云居消化所得,凝练法力,修为虽未突破至洞玄中期,但根基愈发浑厚,对混沌星辰道的掌控也越发精熟。混沌星域已能稳定维持周身十五丈范围,其内星辰生灭、清浊演化的景象也愈发真实。
这一日,徐青刚从斗战塔出来,正准备返回居所,却在塔外广场被人拦下。来人是一名身着万宝楼服饰的执事,态度恭敬地递上一份烫金请柬。
“徐公子,三日后我万宝楼将举办一场高级拍卖会,此乃拍卖会请柬,凭此柬可入内场雅间。”执事微微躬身,“楼内长老吩咐,公子乃本届天骄,当有此待遇。”
徐青接过请柬,入手温润,是以某种灵木制成,上面以金粉绘制着万宝楼的标志,并附有简单的拍卖会介绍和地址。他心中明了,这既是万宝楼的善意结交,也是一种商业手段。能获得天骄论道会资格的,无不是潜力无穷之辈,提前投资总无坏处。
“代我谢过贵楼长老。”徐青收起请柬。
回到归云居,与星璇提及此事。
“万宝楼拍卖会?”星璇眸光微动,“倒是可以去看看。万宝楼势力遍布中州,其举办的拍卖会规格不低,时常会出现一些意想不到的奇物。或许,会有关于幽冥血海或者造化神泥的线索出现也未可知。”
徐青点头:“我也是此意。即便没有直接线索,若能寻得一些有助于修炼的天地灵物,也是好事。”
三日时间转瞬即逝。
拍卖会当日,徐青与星璇依旧以斗篷掩面,来到位于内城核心区域的万宝楼总部。这是一座气势恢宏的九层宝塔形建筑,琉璃金瓦,雕梁画栋,宝光冲天。此刻,楼前人潮涌动,车水马龙,皆是前来参与拍卖会的修士,气息强横者不在少数。
出示请柬后,立刻有美貌侍女恭敬地将二人引至塔内,乘坐一座小型传送阵,直接来到了第七层。这一层被分割成数十个独立的雅间,环绕着中央的圆形拍卖台,雅间前方是单向透明的琉璃窗,既可清晰看到下方拍卖台,又能隔绝外界神识探查,保护隐私。
侍女将二人引入一间标注着“玄字七号”的雅间,内设雅致,灵茶糕点一应俱全,随后躬身退下。
徐青与星璇在琉璃窗前坐下,俯瞰下方。拍卖台由整块暖玉铺就,流光溢彩。台下是普通的坐席,此刻已几乎坐满,人声鼎沸。粗略感知,台下修士至少也是真罡境,洞玄境比比皆是,甚至还有几道晦涩深沉的气息,显然是虚神境的大人物隐匿其中。
“不愧是万宝楼,一场拍卖会便能吸引如此多强者。”徐青感叹。
星璇淡淡道:“中州藏龙卧虎,虚神境虽是一方豪强,但在万法城这等地方,也并不算罕见。真正站在顶峰的,是那些触摸到法则本源,乃至开辟自身洞天世界的存在。”
徐青默然,心中对力量的追求更迫切了一分。
不久后,中央拍卖台上光华一闪,一名身穿锦袍,面容富态,笑容可掬的老者现身,其气息赫然是洞玄境巅峰。他拱手环视一周,声音洪亮,清晰地传遍整个拍卖场:
“老夫万宝楼长老钱不多,欢迎各位道友莅临本次拍卖会!规矩想必大家都懂,价高者得,灵石不足者可用等值宝物抵押。废话不多说,现在开始第一件拍品!”
拍卖会正式开始。
前几件拍品多是些珍稀的炼器材料、高年份的灵草、或是威力不俗的法宝,引起了不少竞价,场面热烈。徐青与星璇并未出手,这些物品虽好,但对他们吸引力不大。
直到第八件拍品被呈上时,星璇的目光微微一凝。
那是一个残破的青铜罗盘,只有巴掌大小,边缘锈迹斑斑,中心指针已然断裂,看起来毫不起眼。但罗盘表面却铭刻着一些极其古老、扭曲的符文,散发出一种沧桑、荒凉的气息。
“此物乃是从一处上古遗迹中出土,经我楼鉴定大师鉴定,其材质古老,符文玄奥,疑似与上古‘星轨推演’之术有关,可惜已然残破,功效十不存一。起拍价,一千上品灵石!”钱长老介绍道。
台下反应平平。一个残破的、不知具体用途的古物,对于大多数修士而言,价值有限。
然而,星璇却传音给徐青:“拍下它。”
徐青虽不明所以,但对星璇的判断深信不疑,当即开口报价:“一千一百。”
他的声音经过雅间阵法处理,显得中性而模糊。
有人见有人出价,也试探性地跟了几次,价格抬到一千五百上品灵石时,便无人再跟。毕竟为一个残破罗盘花费太多,并不划算。
“一千五百上品灵石,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成交!恭喜玄字七号间的道友!”钱长老落槌。
很快,有侍者将那个残破青铜罗盘送入雅间。徐青支付了灵石,将罗盘拿在手中,触手冰凉,神识探入,只感觉一片混沌,那些古老符文如同死物,毫无反应。
“此物有何特殊?”徐青问道。
星璇接过罗盘,指尖星辉流转,轻轻拂过那些古老的符文。奇异的是,那些原本死寂的符文,在接触到她的星辉後,竟微微亮起,如同沉睡的虫豸被唤醒,开始缓缓蠕动、组合!
“这并非简单的星轨罗盘。”星璇语气带着一丝追忆与凝重,“这是上古‘巡天司’用来定位诸天万界、监察星辰异动的‘巡天仪’的碎片!虽然残破,但其核心的‘定星’与‘破界’符文并未完全损毁。对常人无用,但对我而言,或许能借此感应到周天星辰碑其他碎片的大致方位,甚至……在特定条件下,窥探到一些隐藏的空间节点。”
徐青心中一震!能感应其他战碑碎片?这作用可就太大了!难怪星璇让其拍下。
“而且,”星璇继续道,指尖点在罗盘中心那断裂的指针根部,“这里残留着一丝极淡的空间波动,与常规传送阵不同,更接近……幽冥的气息。”
幽冥!徐青眼神一凝。难道这罗盘还与幽冥血海有关?
“需要时间修复一番,或许能有所发现。”星璇将罗盘收起。
拍卖会继续进行。随後又出现了几件压轴之物,如一瓶能助洞玄境修士突破小瓶颈的“破玄丹”,一件威力接近灵宝的“赤焰焚天旗”,皆拍出了数万上品灵石的天价,引得各方争夺,场面火爆。
徐青并未参与这些竞争,他的目标很明确。
终於,在拍卖会接近尾声时,一件特殊的拍品被送了上来。那是一个仅有拳头大小,通体呈暗红色,表面布满了细密孔洞,如同蜂巢般的奇异石块。石块被封印在一个透明的水晶盒中,隐隐散发出一股灼热、暴戾又带着一丝阴冷死寂的复杂气息。
“诸位道友请看此物!”钱长老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此物名为‘血煞魂晶’,并非天然生成,而是传闻产自极阴极煞之地,需以无数生灵精血与怨魂淬炼,历经万载方能凝聚一丝!此物蕴含极其庞杂的血煞之力与魂能,对於修炼某些特殊魔功、鬼道功法的道友,乃是无上至宝!同时,它也是炼制一些禁忌符箓、邪道法器的核心材料!起拍价,五千上品灵石!”
介绍一出,台下顿时响起一片吸气声和窃窃私语。
“血煞魂晶!这等邪物万宝楼也敢拿出来拍卖?”
“听说炼化此物极易迷失心智,被血煞反噬!”
“但对於血河老祖那一脉的人来说,确实是至宝啊……”
“此物因果太大,沾手恐有不详。”
很显然,这血煞魂晶虽是宝物,但因其邪异的来源和特性,让大多数正道修士敬而远之。
然而,徐青和星璇在看到这血煞魂晶的瞬间,眼神同时一凝!
并非因为其本身,而是在那水晶盒封印之下,他们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与那灰袍人同源,但更加精纯、更加隐晦的死寂之力,如同附骨之疽般,缠绕在那血煞魂晶的内部!这股死寂之力巧妙地隐藏在澎湃的血煞魂能之下,极难被察觉,若非二人对死寂之力都极为敏感,恐怕也会忽略过去!
“归亡使者……”徐青心中冷笑。果然,他们无孔不入。这血煞魂晶,要麽是归亡使者拿出来钓鱼的饵,要麽就是他们想要得到的东西!无论哪一种,都值得插上一手。
“五千一百。”一个嘶哑的声音从地字号某个雅间传出。
“五千五百。”另一个阴冷的声音从另一个方向响起。
出价者寥寥,但显然都是对此物志在必得之辈,气息皆透着一股邪戾。
徐青等待片刻,直到价格被抬到七千上品灵石,竞争者只剩下最初那两方时,才缓缓开口:“一万。”
声音平静,却让整个拍卖场微微一静。
直接加价三千!这手笔对於一件颇具争议的邪物而言,可不算小。而且,从玄字七号间之前拍下残破罗盘的行为看,并不像是修炼邪功之人。
地字号那两个雅间的人也沉默了一下,显然没料到会有人横插一杠。
“一万一千!”嘶哑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怒意。
“一万二千!”阴冷声音紧随其後。
“一万五千。”徐青语气不变。
这一下,那两方都不再出声。一万五千上品灵石,已经超出了这块血煞魂晶对他们的心理预期,而且他们也摸不清玄字七号间的底细。
钱长老脸上笑开了花:“一万五千上品灵石!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成交!恭喜玄字七号间的道友再获珍品!”
血煞魂晶被送入雅间。徐青支付灵石後,并未立即触碰那水晶盒,而是以混沌之气包裹手掌,才将其拿起。近距离感知,那股隐藏的死寂之力更加清晰。
“这股死寂之力并非魂晶天生附带,而是後来注入,像是一个……标记,或者说,定位的锚点。”星璇仔细感应後,沉声道。
“看来我们拍下了一个麻烦。”徐青眼神微冷。
“或许也是一个机会。”星璇指尖星辉闪烁,在空中划出几个符文,暂时加强了水晶盒的封印,隔绝了那股死寂之力的波动,“持有此物,或许能将隐藏在暗处的老鼠,引出来。”
拍卖会结束,徐青与星璇并未久留,迅速离开万宝楼,并未直接返回归云居,而是在内城绕了几圈,确认无人跟踪後,才悄然回到住处。
静室内,两人布下隔绝禁制。
星璇取出那块血煞魂晶,仔细研究。徐青则拿出那残破的青铜罗盘,尝试以混沌之气温养。
突然,星璇轻“咦”一声,指尖星辉凝聚成丝,小心翼翼地刺入血煞魂晶的某个孔洞之中。片刻後,她从中牵引出一缕比发丝还要细小,几乎微不可查的暗红色能量丝线。这能量丝线并非血煞之力,也非死寂之力,而是一种更加古老、更加纯粹的……怨念与血气的精粹,其中竟然夹杂着一丝微弱的空间坐标信息!
“这是……血海座标?”星璇眼中星辉暴涨,仔细解析着那缕能量丝线中蕴含的信息,“虽然残缺模糊,但这股气息,与古籍中记载的幽冥血海边缘区域的空间波动,有七八分相似!”
徐青闻言,立刻上前。没想到这血煞魂晶中,竟然还隐藏着关於幽冥血海的线索!
“看来,这魂晶的产地,极有可能就在幽冥血海附近,或者乾脆就是来自血海!这缕能量是其在形成过程中,自然吸附的一丝血海本源气息!”星璇语气带着一丝振奋,“这比我们之前得到的任何线索都要直接!”
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原本只是为了追查归亡使者的线索,没想到竟意外获得了幽冥血海的座标信息!
“能定位吗?”徐青急切问道。
星璇沉吟片刻,摇了摇头:“仅凭这一丝气息,还远远不够。幽冥血海所在的维度叠加态空间极不稳定,入口飘忽不定。这缕气息只能给我们一个大致的方向感应,如同在迷雾中看到一点微光,但具体路径,还需其他手段辅助。”
她将那缕暗红色能量丝线小心地封印在一块空白的玉髓之中收好。
就在这时,徐青手中的青铜罗盘,在他持续以混沌之气温养下,中心那断裂的指针根部,忽然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的“嗡鸣”!虽然指针未能恢复,但罗盘表面那些被星璇激活的古老符文,流转的速度陡然加快了一丝,并且其流转的方向,隐隐指向了星璇收起那玉髓的方向!
“这……”徐青与星璇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喜。
巡天仪碎片对幽冥血海的气息产生了共鸣!
星璇立刻将封印了血海气息的玉髓取出,靠近青铜罗盘。只见罗盘上的符文流转愈发急促,虽然指针依旧断裂,但整个罗盘却微微震颤起来,表面浮现出一层极淡的、扭曲的虚影,那虚影中,彷佛有一片无垠的、翻涌着暗红色浪涛的血色海洋一角,一闪而逝!
虽然影像模糊且短暂,但那股滔天的血煞、怨念与死亡的气息,却让二人确信无疑——那就是幽冥血海!
“太好了!有这巡天仪碎片指引,结合这缕血海气息,我们便有机会推算出相对稳定的空间节点,找到进入幽冥血海的方法!”星璇语气中带着难掩的激动。
徐青也心潮澎湃。寻找造化神泥重塑肉身的希望,终於出现了一道清晰的曙光!
然而,福兮祸之所伏。就在二人为发现幽冥血海线索而振奋时,静室外的隔绝禁制,突然传来了一阵细微的、如同水波涟漪般的波动!
一股阴冷、死寂、充满恶意的气息,如同无形的触手,悄然渗透了进来,锁定了静室内的二人,以及……那块血煞魂晶!
归亡使者,这麽快就找上门来了!
徐青与星璇瞬间收敛气息,眼神同时转冷,看向静室之外。
夜还很长,风雨已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