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屋后方,穿过一片被仙法刻意营造得更加茂密、几乎隔绝了外界所有声响与窥探的幽深翠竹林,周遭的光线骤然变得柔和而隐秘。繁密的竹叶层层叠叠,如同天然的华盖,将大部分天光筛落成一片片斑驳摇曳的、如同碎金般的光影,洒在铺满了柔软陈年竹叶和湿润苔藓的地面上。那条蜿蜒的溪流在此处拐了一个静谧的弯,水声变得格外淙淙悦耳,仿佛在低声吟唱着安抚人心的曲调,将竹屋前那点微不足道的纷扰彻底隔绝在外。
小白一路默不作声,脚下步伐却带着显而易见的坚决,将夹在身侧的两人径直带到了这片竹林的最深处,一处被几丛格外粗壮的灵竹环绕、溪流在此汇聚成一汪清澈见底小潭的僻静角落,才终于停下了脚步。她手臂先是微微一松,将夹在右边、从被拎起来开始就一直在她臂弯里咯咯笑个不停、身子乱颤的小青放了下来。小青落地时,还因为笑得太厉害、腿脚有些发软而踉跄了一下,不得不伸手扶住旁边一根冰凉光滑的竹竿才勉强站稳,但脸上的笑意却丝毫未减,赤瞳弯成了好看的月牙儿。
接着,小白又将左边的小玄放了下来。小玄倒是身姿稳当,落地无声,只是那双金色的眼眸里,此刻盛满了几乎要像蜜糖般流淌出来的、浓稠得化不开的笑意与宠溺,目光始终牢牢锁在自家姐姐那依旧带着薄怒的侧影上。
然而,做完这一切“搬运工作”的小白,却并没有如常转过身来面对他们。她只是固执地背对着他们,纤细却挺直如青竹的背影透着一股“我很生气,后果很严重,需要认真哄”的执拗气息。肩膀还随着略微急促的呼吸微微起伏着,显然刚才那番不由分说的“武力搬运”和心头那把因外人觊觎而点燃的邪火,尚未完全平复。几缕冰蓝色的发丝因之前的动作略显凌乱地垂落在她白皙的颈侧,阳光透过竹叶缝隙,在她发梢和洁白的衣裙上跳跃着细碎的金光,却丝毫驱不散她周身那股持续散发的、生人勿近的低气压,连她脚边几株喜阴的灵草都仿佛被冻得蜷缩起了叶片。
小青扶着竹子,好不容易止住了大笑,但嘴角依旧高高扬起。她揉了揉刚才被姐姐手臂箍得有些发痒的腰侧,然后和小玄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充满了跃跃欲试光芒的眼神。两人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几乎要溢出来的、带着恶作剧意味的疼爱。这种状态下的小白——会吃醋、会霸道护食、会像小孩子一样闹别扭——简直是千年,不,万年都难得一见的奇景!若不好好把握机会,“欺负”逗弄一下,简直对不起这天道赐予的良机!
小青率先行动。她赤瞳中闪烁着狐狸般的狡黠光芒,屏住呼吸,踮起脚尖,像一只准备偷袭猎物的小豹猫,利用竹影的掩护,蹑手蹑脚地、悄无声息地挪到了小白的左边。而小玄则与她默契十足,如同她的影子一般,在同一时间,以同样轻灵的步伐,悄无声息地占据了小白右边的位置。
两人如同演练过千百遍般,几乎是同时伸出了手指。
小青用她那总是带着温热体温、指尖染着淡淡蔻丹色的纤指,轻轻地、带着点故意使坏的劲儿,戳了戳小白那依旧微微鼓着的、手感极佳的左脸颊。触感细腻微凉,弹性十足,像是最上等的羊脂暖玉,又像是刚出笼的、白白嫩嫩的小包子。
“姐姐~” 小青的声音拖得长长的,像是裹了蜜糖的丝线,带着毫不掩饰的促狭笑意和浓浓的调侃,“还生着气呢?哎呀呀,你看你这小脸,都鼓成什么样儿了?再鼓下去,真要和那南海的河豚成亲戚啦!” 她故意用夸张的语气说道,“那个不知所谓、眼神脏兮兮的丑八怪,不是早就被你刚才那威风凛凛的样子吓得魂飞魄散,动都不敢动了吗?我估计啊,现在肯定已经被老君他们嫌碍眼,直接扫地出门,扔回她该待的犄角旮旯里去啦!”
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同一瞬间,小玄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也带着他特有的、比小青略微低一些的体温,轻柔地落在了小白柔软的右脸颊上,同样不轻不重地一戳。他的动作比小青更显温存珍重,但那双深邃金眸中闪烁的戏谑与疼爱,却半分不少。
“姐姐,” 小玄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如同陈年佳酿般醉人,带着浓浓的宠溺和一丝故意为之的、仿佛发现了什么惊天秘密般的惊叹,“你刚才……二话不说,直接就把我和小青像拎小猫崽一样拎走的样子,真是……” 他刻意顿了顿,欣赏着姐姐瞬间更加紧绷的背影,才慢悠悠地接上,“……霸气侧漏,威风凛凛,又……可爱得紧。” 他特意在“可爱”二字上咬了重音,语气里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脸颊两侧同时被温热的手指袭击,还被两人一左一右、一唱一和地用言语调侃,小白身体猛地一僵,像是被两道细微电流同时击中,又像是被踩了尾巴的、高贵冷艳的雪貂。她倏地转过头来,冰蓝色的长发在空中划出一道带着冷香的、优美的弧线,终于将正脸暴露在两人面前。
只见她白皙如玉的脸颊果然还气鼓鼓地微嘟着,因为那两声不轻不重的“戳击”,细腻的皮肤上泛起了更明显的、如同桃花瓣般的红晕,像是无瑕雪地里骤然晕开的两抹动人胭脂。那双冰蓝色的眼眸里,原本尚未完全消散的怒意如同冰层下的暗火,此刻又猛地蹿高,交织着被戳破心思的羞窘、一丝难以言喻的委屈,以及“你们竟敢笑话我”的薄嗔,就这么毫无遮挡地、直直地瞪着小玄和小青。那模样,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那清冷如月、淡漠出尘的仙子风范,活脱脱一只被惹毛了的、试图用炸毛来掩饰内心波动的、高贵又带着点傻乎乎可爱的雪貂,或者说,更像一只鼓足了气、白皙脸颊圆滚滚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噗”一声炸开、喷出冰冷雪花的、圆滚滚的河豚精。
“谁让她碰你!” 小白首先对着离自己最近的小青开火,声音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蛮横的委屈和不容置疑的霸道,仿佛小青被那种人用那种眼神觊觎、甚至差点被触碰到,是件多么天理难容、让她无法忍受的事情。说完,她又立刻把目光转向另一边的小玄,眼神里的火苗“腾”地蹿得更高,语气更加不善,“还有你!刚才在旁边笑什么笑!很好看吗?!是不是觉得她……她……” 她似乎想找出什么合适的词来形容那个琉璃,但气急之下又觉得那些词会脏了自己的嘴,最终只是更加气恼地瞪着他。这毫无道理可言的迁怒,从她那张淡色的、紧抿的唇瓣里说出来,却带着一种理直气壮的娇憨,让她显得更加真实而生动,可爱得让人心尖发颤,恨不得立刻把她搂进怀里揉一揉。
看着这样色厉内荏、明明在意在乎得要命却偏要摆出一副“我很凶我很生气你们快哄我”模样的姐姐,小青和小玄心中那点恶作剧的心思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如同暖流淌过冰川、瞬间万物复苏般的爱意与宠溺,汹涌澎湃,几乎要将他们淹没。只剩下满满的、想要将她紧紧拥入怀中、用尽一切办法好好安抚、让她重新展露笑颜的冲动。
两人不约而同地相视一笑,那笑容里是历经千帆后无需言说的深刻默契,与对彼此、对姐姐同样深沉如海、炽热如火的眷恋爱恋。
下一刻,两人同时上前一步,彻底打破了那点象征性的安全距离。
小青踮起脚尖,双手热情地捧住小白那还带着些许气鼓弧度脸颊,不由分说地在她那泛着诱人红晕的左脸上,“啾”地印下了一个响亮而带着湿润暖意的吻,声音清脆得如同玉石相击,带着她特有的、如同太阳般毫无保留的热情和直白:“姐姐不气啦不气啦~天大地大,姐姐最大!我最最喜欢姐姐了!那个丑东西算个什么玩意儿?她连姐姐你的一根头发丝儿都比不上!看她一眼我都嫌脏了眼睛呢!我的眼睛只看得见姐姐和弟弟!”
几乎是同一时刻,小玄也低下头,温热的、带着他独特清冽气息的唇瓣,精准而珍重地落在了小白柔软的右脸上。他的吻不像小青那般如同夏日骤雨般热烈响亮,而是更加温柔、缠绵,带着仿佛要烙印下永恒誓言般的缱绻深情,停留的时间也更长一些,如同冬日暖阳,细细熨帖着那微凉的肌肤。他低沉而充满磁性的声音在她敏感的耳边缓缓响起,如同最醇厚醉人的美酒,一字一句,敲击在心尖上:“嗯,小青说得对。在我们眼里,心里,永远只有姐姐。旁人……不过是路边的尘芥,过眼即忘。”
然而,这左右开弓、甜度超标的温柔“袭击”,似乎并没有立刻达到预期的安抚效果,反而像是往即将熄灭的火堆里又精准地添了两把浸了油的干柴。
被两人同时亲了脸颊的小白,身体先是剧烈地一僵,仿佛被无形的电流贯穿。随即,那冰蓝色的眼眸中猛地迸发出一簇更加明亮的、混合着极致羞窘、“岂有此理”和一丝“你们竟敢用这招”的汹涌怒火。她像是被瞬间点燃了最后的、名为“理智”的导火索,猛地转过头,目标明确——对准了离她最近、嘴唇上还带着若有似无、让她觉得格外“刺眼”的笑意的小玄!
然后,在两人都还没从这甜蜜安抚中完全反应过来之际,小白啊呜一口,带着点泄愤的意味,直接咬上了小玄近在咫尺的、线条优美性感的唇!
“唔……” 小玄猝不及防,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力道掌握得极有分寸,不至于真的咬破见血,但那清晰的牙齿印痕和随之而来的、混合着细微刺疼与奇异酥麻的触感,却明明白白地昭示着这是一个带着惩罚和宣泄意味的、独属于她的“报复”。
一击得逞,小白毫不停留,又迅速转向另一边,对着小青那还带着得意洋洋笑容、尚未完全收敛的娇艳脸颊,同样啊呜一口,不轻不重地咬了下去,在那光滑的肌肤上留下了一个浅浅的、却十分清晰对称的牙印。
“哼!” 连续完成两次迅捷有力的“反击”,小白这才仿佛稍稍解了心头那股无名火似的,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带着浓浓鼻音、委屈与傲娇并存的冷哼。但她那白皙的脸颊依旧微微鼓着,像是里面还藏着没消完的气,像个储存了过多食物的小仓鼠。她用力扭过头,不再看这两个“罪魁祸首”,只留给他们一个写满了“我还在生气,而且因为你们亲我我更气了(?)”的后脑勺,以及那在冰蓝色发丝间若隐若现、已然红透、如同红玉般格外可爱的玲珑耳尖。
小玄下意识地抬手,用微凉的指腹轻轻摩挲着自己下唇上那个清晰的、还残留着姐姐独特气息和细微刺麻感的牙印。他又侧过头,看了看小青脸上那个几乎对称的、浅浅的牙印。
两人目光再次在空中交汇。
小玄:“噗……” 他终究是没忍住,从喉间逸出一声低沉而愉悦的闷笑,胸腔随之微微震动,金眸中的光芒柔和得不可思议。
小青:“哈哈哈!” 非但没有丝毫被“袭击”的恼怒,她反而像是被点中了笑穴一般,再次爆发出了更加张扬畅快、毫无形象可言的大笑声,仿佛被姐姐咬是什么天大的奖励和趣事,笑得眼泪都沁出了眼角,“姐姐你属小狗的吗?怎么还带咬人的!哈哈哈!”
笑过之后,看着小白那依旧倔强地背对着他们、浑身上下都写着“需要顺毛”但肩膀却几不可察地微微放松了一点的身影,两人眼中那戏谑的光芒渐渐沉淀,最终只剩下如同月下深潭般幽静而深邃的温柔,和那几乎刻入骨髓的、“真拿你没办法,但甘之如饴”的极致宠溺。
小玄再次上前,这一次,他伸出双臂,从后面轻轻地、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力道,环住了小白不盈一握的纤腰,将整个胸膛贴在她略显单薄却挺直的背脊上,下巴亲昵地、依赖地搁在她散发着缕缕冷香的肩窝里。他温热的气息拂过她敏感的耳廓,声音低沉带笑,带着诱哄小孩般的温柔:“好了,姐姐,是我们不对。下次再遇到那种不长眼、敢用脏眼睛看你们的东西,不用你亲自动手,我第一个察觉,第一个把她扔到九幽寒狱最底层去喂煞魔,好不好?保证让她再也污染不到你的视线。别生气了,嗯?气坏了身子,我和小青会心疼死的。”
小青也立刻从另一边像只无尾熊一样紧紧贴了上来,双手抱住小白的手臂,把自己整个人都挂在她身上,把娇嫩的脸颊在她冰凉丝滑的衣袖上依赖地蹭了蹭,声音放得又软又糯,带着能让人骨头都酥掉的撒娇尾音:“就是就是!姐姐~我向你保证!以后我看到那种莫名其妙凑上来的人,不管男女,绝对躲得远远的,连一片衣角、一根头发丝都不让她们碰到!或者……或者你告诉我,你想怎么出气才痛快?我现在就返回去,把那个叫什么琉璃的揪出来,狠狠地揍一顿,把她揍成连她娘都认不出来的猪头,再吊在南天门口给你看好不好?你别不理我们嘛……没有姐姐的抱抱和眼神,我感觉好冷好孤单好可怜的……弟弟,你说是不是?”
两人一左一右,如同两块最强效的、量身定制的粘人牛皮糖,将小白紧紧地、密不透风地包围在中间。软语温言如同春日里最和煦的暖风,混合着他们身上熟悉而令人无比安心的气息(小玄的清冽阳光,小青的暖融馨香),一点点、耐心地渗透、瓦解、安抚着小白那因外人无礼觊觎而产生的、源自灵魂深处占有欲被触犯的强烈不安与翻涌醋意。
小白紧绷如弓弦的身体,在他们紧密无间的拥抱和带着讨好、依赖意味的软语哄劝下,终于一点点、慢慢地松懈了下来,如同冰雪在春光下悄然消融。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后小玄宽阔胸膛传来的沉稳有力的心跳和源源不断的温暖体温,也能清晰地感受到臂弯里小青那全然信任、毫无保留的依赖蹭动。心底那点因外人而起、如同冰刺般的波澜与不适,在这双重温暖与甜蜜的包裹下,渐渐被抚平、融化,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粘稠的、名为“归属”与“被深深需要和爱着”的巨大满足感与安心感。
她微微偏过头,几不可察地、用她冰凉细腻的脸颊,轻轻蹭了蹭小玄搁在她肩头的、线条硬朗的下巴,算是无声的回应和原谅。然后,又极轻极轻地、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带着一丝拿他们没办法的无奈,更多的却是被成功安抚后的熨帖和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明确承认的、被如此珍视哄着的隐秘欢喜。她依旧没有完全转过身,将那还带着些许红晕的脸颊完全暴露给他们,但那微微泛红、热度未退的玲珑耳根,和那不再紧绷、甚至微微向后靠向他胸膛的肩膀,已然昭示着这场突如其来的醋海风波的彻底平息。
竹林深处,阳光正好,斑驳陆离的光影如同跳跃的音符。三人紧密相拥的身影在沙沙作响的竹影摇曳间,构成一幅绝美而和谐的画卷,紧密得仿佛自混沌初开便已如此,任何力量都无法将他们分开。一场因外人无礼觊觎而引发的小小醋海风波,最终化为了淬炼他们之间羁绊的火焰,让那份甜蜜与坚不可摧,愈发深邃动人。
至于竹屋前那个被彻底遗忘、处境尴尬、内心可能还在酝酿着什么不甘的“女主角”琉璃,以及那一群面面相觑、进退维谷、不知是该继续耐心等待这三位“祖宗”处理完“家事”,还是该默默退散、回去写一份极其曲折离奇的报告的仙神?
谁在乎呢。
此刻,他们的世界里,只有彼此的气息、心跳,以及那萦绕不散的、名为“家”的温暖宁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