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京城那处弥漫着淡淡血腥与权力倾轧的是非之地,三姐弟甚至没有多做停留,小玄随意地抬手,指尖在虚空中轻轻一划,一道幽深的裂缝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们面前,隔绝了尘世的喧嚣。一步踏入,空间流转,再定睛时,周遭已是另一番天地。
细雨朦胧,如烟似雾,将整个江南水乡笼罩在一片湿润的诗意之中。空气里是清冽的水汽,混合着泥土的芬芳、岸边不知名野花的淡雅幽香,以及从临水人家飘出的、若有若无的糕点甜香,丝丝缕缕,沁人心脾。脚下的青石板路被雨水浸润得油亮乌黑,倒映着两岸素雅的白墙黛瓦,以及偶尔掠过屋檐的飞鸟身影。狭窄的河道蜿蜒曲折,碧绿如翡翠的河水被一艘艘乌篷船的船桨轻轻划破,漾开一圈圈温柔的涟漪,发出哗啦哗啦的、催人入眠的声响。
“哇——!”小青第一个从空间传送的微眩中恢复过来,赤瞳瞬间被眼前的景致点亮,她深深吸了一口这湿润清新的空气,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毫无阴霾的笑容,“这里感觉真好!跟京城完全不一样!姐姐,弟弟,你们快看,那河水绿得像宝石!”
小白冰蓝色的眼眸中也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艳,她虽未像小青那般雀跃,但周身那股清冷的气息,似乎也被这江南的柔波细雨软化了几分。她微微颔首,目光流连在那被雨丝打出细密涟漪的水面上,轻声道:“嗯,水灵之气充沛,温润祥和,是个养人的好地方。”
小玄看着两位姐姐放松的神情,金色的眼眸里漾开温柔的笑意。他熟门熟路地走到一处较为宽敞的码头,那里停泊着几艘装饰精美的画舫。他选了一艘最大、看起来最雅致的,随手抛给船家一小块金锭(凡人货币他们自然不缺),温和地说道:“船我们租下了,您自去休息便可,不必相随。”
那船家接过沉甸甸的金子,惊得瞪大了眼,连声道谢,识趣地退走了。
画舫内部陈设古朴雅致,铺着柔软的竹席,中间摆着一张矮几,窗外是流动的水景。小玄指尖微动,一股柔和的灵力便托着画舫,无需船桨,平稳而无声地向着河道深处滑去。
小白自然而然地走到窗边,选了一个舒适的位置倚靠着,冰蓝色的长发有几缕垂落肩头,她静静地看着窗外如丝如线的雨幕,以及雨幕中那摇曳生姿的翠绿柳枝,眼神带着一种难得的迷离与彻底的放松,仿佛卸下了千年的清冷外壳,融入了这片水墨丹青。
小青则像个好奇宝宝,趴在另一边的窗沿,伸出白皙的手掌去接那冰凉的、带着甜味的雨水,看着水滴在自己掌心汇聚、滚落,赤瞳里满是纯粹的新奇与快乐。“姐姐,你看那桥!”她忽然指着远处一座高高拱起的石桥,桥身在水汽中若隐若现,回头对小白笑道,声音清脆,“像不像一道挂在空中的彩虹!真好看!”
小白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那座古桥在水雾朦胧中确实别有一番风韵,她唇角不自觉地微微弯起一个柔和的弧度,轻轻应道:“嗯,是挺像的。” 她的声音不再像平时那般带着雪山的寒意,反而像这江南的雨,带着一丝温润。
小玄则在矮几旁坐下,不知从何处取出一套精致的紫砂茶具和一小罐灵气氤氲的碧螺春。他动作娴熟地煮水、温杯、洗茶、冲泡,一系列动作如行云流水,带着一种赏心悦目的韵律感。很快,清雅的茶香便袅袅升起,与画舫外的水汽花香交融在一起,沁人心脾。
他先斟了一杯,茶汤澄澈碧绿,双手捧着,递到小白面前:“姐姐,尝尝这江南的春茶。”
小白回过头,冰蓝色的眼眸对上他温柔的目光,伸手接过那杯温热的茶。她的指尖与小玄的指尖在空中轻轻触碰,一凉一暖,带来一丝微妙的、如同电流般的触感,两人都几不可察地顿了顿。小白垂下眼帘,轻轻吹了吹茶汤上的热气,小口啜饮,茶香在口中弥漫开,她微微颔首:“清香甘醇,是好茶。”
小玄笑了笑,又倒了一杯,这次是递给小青。小青却不像小白那般文雅,她直接凑过来,就着小玄的手,低头就着他的杯子,“咕咚”喝了一大口,然后满足地咂咂嘴,眉眼弯弯:“好喝!弟弟泡的茶就是最好喝的!比那些老家伙珍藏的仙茶都不差!” 她说着,还故意用肩膀撞了撞小玄,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小玄无奈地摇摇头,眼底却满是纵容的笑意,顺手用指尖擦去她唇角不小心沾到的一点水渍。
午后,缠绵的雨势渐渐歇了,阳光透过薄薄的云层,洒下柔和的光线,给水乡增添了几分明媚。他们弃舟登岸,踏着湿漉漉的青石板路,漫步在古老的街巷之中。
小青立刻被沿街各色各样的摊贩吸引。左手举着一串红艳艳、亮晶晶的冰糖葫芦,右手抓着一包刚出炉、热气腾腾、甜香扑鼻的定胜糕,吃得两颊鼓鼓囊囊,像只储食的小仓鼠,赤瞳满足地眯起,还不忘含糊地招呼:“姐姐,弟弟,你们快尝尝!这个好甜!这个也好香!”
小白对这类过于甜腻的食物兴趣不大,她的目光却被一家临河的绣品店吸引。店内挂着各式各样的苏绣作品,花鸟虫鱼,山水人物,无不栩栩如生,针脚细密,色彩清雅。她驻足在一幅双面绣的并蒂莲前,那莲花一茎双花,红白相映,在透明的纱底上仿佛随风摇曳,意境悠远。她看得有些出神,冰蓝色的眼眸中流露出淡淡的欣赏。
小玄安静地陪在她身边,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低声道:“姐姐若喜欢,我们买些回去。挂在静室或者书房,应当不错。”
小白却轻轻摇了摇头,目光依旧流连在那并蒂莲上,声音轻柔:“看看就好。此物虽美,终究是凡间匠人心血,带回去,反而失了它在此地的那份灵动气韵。” 她顿了顿,似乎想到什么,补充道,“而且,我们那里,也不需要额外的装饰了。” 有彼此在的地方,就是最完美的风景。
小玄闻言,不再多劝,只是将那幅并蒂莲的样式和姐姐驻足良久的模样,默默记在了心底。
傍晚时分,他们循着香味,找到了一家口碑极佳、环境清幽的临河私房菜馆。菜品皆是地道的江南风味,讲究时令与食材本味。一道清蒸鲥鱼,鱼肉鲜嫩细腻,入口即化;一盅蟹粉狮子头,醇厚鲜美,齿颊留香;几样清爽的时蔬,碧绿脆嫩。这些清淡鲜美的菜肴,很合小白和小玄的胃口。小白吃得细致,小玄则不时为她布菜,动作自然。
小青则对一道色泽红亮、肥而不腻的红烧肉情有独钟,连吃了好几块,赞不绝口:“这个肉炖得太入味了!软糯香甜,好好吃!弟弟,你快记下这个味道,回去一定要做给我吃!要比这个还好吃!” 她扯着小玄的袖子,眼睛亮晶晶地要求。
小玄笑着应下:“好,回去就研究。保证让二姐满意。”
夜色悄然降临,河两岸的灯笼次第亮起,暖黄色的光晕倒映在墨色的河水中,随着波纹轻轻晃动,碎成一片片流动的金色光斑,与天空中稀疏的星辰交相辉映,将整个水乡点缀得如梦似幻,仿佛置身于一个远离尘嚣的温柔梦境。
他们再次登上了那艘画舫。这次,小玄点亮了船头船尾悬挂的灯笼,柔和的光线将画舫内部照得温馨暖融。他撤去了灵力驱动,任由画舫顺着舒缓的水流,在蜿蜒的河道中漫无目的地轻轻飘荡。
玩了一整天,小青似乎也有些累了。她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像只倦怠的猫咪,软软地靠在小白的肩膀上,赤瞳半阖,望着岸边那连绵不绝、如同星子落凡间的温暖灯火,喃喃道:“姐姐,这里真舒服,安安静静的,连风都是软的。我们以后常来好不好?就我们三个。”
小白微微侧过头,下巴轻轻蹭了蹭小青柔软的发顶,感受到妹妹全身心的依赖,她清冷的眉眼在灯光下显得无比柔和。她伸出手,轻轻揽住小青的肩头,让她靠得更舒服些,低声道,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承诺:“好。只要你喜欢,我们就常来。”
小玄坐在她们对面的软垫上,没有出声打扰这温馨的一刻。他只是静静地、专注地看着灯光下两位姐姐柔和美好的侧脸轮廓。小白清冷如莲,小青娇艳似火,此刻却在这江南的夜色中,奇异地融合成一种令人心安的温暖图景。他金色的眼眸中盛满了几乎要溢出来的宁静与满足,一种名为“幸福”的情绪,如同这画舫下的河水,温柔而绵长地包裹着他。
他微微倾身,伸出双手,一只手轻轻覆上小白放在膝上、那带着微凉体温的纤手,另一只手则握住了小青自然垂落、还带着些许糕点甜香的手。三只手,大小不同,温度微异,却在接触的瞬间,如同磁石般紧紧交握,指尖相扣,无声而坚定地传递着彼此的体温、心跳以及那超越了言语、深入灵魂骨髓的依赖与羁绊。
画舫随波轻晃,灯笼的光影在水面摇曳,远处隐约传来吴侬软语的浅唱低吟。这一刻,时光仿佛为他们而驻足,千年的相伴,化作了此刻掌心交汇的永恒温暖。他知道,无论外界风雨如何,只要他们三人如此刻般相依相守,便是世间最圆满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