隧道深处,黑暗浓稠得如同实质,只有远处应急灯投来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光晕。刘麟阁背靠冰冷粗糙的水泥壁,剧烈的心跳声在封闭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强行剥离印记带来的精神损耗与经脉的隐隐作痛交织在一起,让他几乎虚脱。
他强撑着没有倒下,灵觉如同受伤的野兽,警惕地探查着四周。万界商盟的人随时可能追来,他必须尽快恢复一丝力气,找到出路。
这废弃的维修隧道错综复杂,岔路极多,空气中弥漫着陈年的灰尘和金属锈蚀的气味。他循着本能,选择了一条气流似乎更通畅、但也更加幽深的路径,蹒跚前行。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出现了一处塌陷形成的狭窄缝隙,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缝隙后有微弱的、不同于应急灯的自然冷光透出。刘麟阁心中一动,勉强挤了过去。
眼前豁然开朗。
这里似乎是一处早已废弃的地下站台,规模极小,不属于任何现行线路。穹顶很高,布满了蛛网和垂落的电线。站台边缘,一条早已锈蚀殆尽的铁轨淹没在积水和杂物中。而冷光的来源,是穹顶某处裂缝透下的、被层层过滤后显得无比清冷的月光。
月光如水,静静流淌在斑驳的墙壁上。
就在那面被月光照亮的墙壁上,刘麟阁看到了令他呼吸骤停的景象——
壁画。
不是现代涂鸦,而是以一种暗红色、不知是朱砂还是鲜血混合矿物颜料绘制的,风格极其古朴、苍劲甚至可以说是蛮荒的壁画!
壁画的内容支离破碎,但依稀可辨:先民膜拜巨大的鼎器,星骸漂浮的宇宙,以及……无数扭曲的、挣扎的、被某种幽暗物质吞噬的身影!壁画的手法抽象而传神,充满了绝望与抗争的张力,那幽暗物质的画法,竟与他脑海中青铜鼎记录的“终结概念显像”有着惊人的神似!
更让他震惊的是,在壁画的角落,镌刻着几个早已失传的、比甲骨文更古老的象形符号。承古斋的传承中,恰好有关于这种疑似“夏篆”或更早文字的零星记载!
他强忍着激动和虚弱,走近细看,借助微弱的月光和远超常人的目力,艰难地辨认着:
“镇……厄……归……墟……”
还有几个符号更加模糊,难以完全解读,但组合起来,大意似乎是:“……以身镇道……星图指引……寂灭……新生……”
这壁画,这文字,分明是上古修士留下的遗迹!他们也曾面对类似的“灾厄”或“寂灭”,并且留下了警示与……可能的方法!
“以身镇道”?是指像那口鼎一样,作为容器承载灾厄?还是指修行者自身与某种大道合一,以自身化为屏障?
“星图指引”?与他手中的青铜鼎星图不谋而合!
“寂灭新生”?这与老者所说的“修复”之道,与他自身对寂灭的理解,隐隐呼应!
难道这并非巧合?这条废弃的隧道,这个隐秘的站台,这面古老的壁画,是冥冥中为“传承者”留下的指引?
他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那冰冷的、带着岁月粗糙感的壁画,心神不由自主地沉浸其中,尝试去感受那远古先民留下的一丝不屈道韵。
就在他的心神与壁画接触的刹那——
异变再生!
丹田之内,那枚一直需要他费尽心力才能引动一丝微澜的“寂灭奇点”,此刻竟前所未有地、自发地活跃起来!它不再沉寂,而是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深潭,荡开了一圈清晰可见的“涟漪”!
一股精纯、冰冷、带着亘古不变意味的寂灭气息,自奇点中弥漫而出,并非狂暴涌出,而是如同月光般温柔地流淌过他受损的经脉。所过之处,那因剥离印记和能量冲击造成的酸胀与隐痛,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抚平、修复!甚至连他消耗过度的心神,都感到一阵久旱逢甘霖般的清凉与舒缓!
这……这是寂灭奇点在主动为他疗伤?!
不,不仅仅是疗伤!
刘麟阁清晰地感觉到,自身那微薄的寂灭灵力,在这股精纯本源的滋养与带动下,竟然开始自发地凝练、壮大,并且与他的心神、与这壁画中残留的古老道韵,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共鸣!
他仿佛能“听”到墙壁在低语,诉说着远古的悲壮与坚守;能“看”到那枚奇点在微微脉动,回应着这份跨越时空的共鸣。
力量,正在恢复!而且是以一种远超他自行修炼的速度!
他立刻盘膝坐下,摒弃所有杂念,全力引导、吸收着这份突如其来的馈赠。壁画中残留的道韵如同催化剂,加速了他与寂灭奇点的沟通,而奇点反馈的本源之力,则夯实着他的根基,修复着他的伤势。
这是一个良性循环!一个他之前苦苦寻求而不得的、快速恢复的契机!
月光依旧清冷,壁画沉默无言。
但在这废弃的地下深处,一场无声的蜕变,正在悄然发生。
刘麟阁不知道这壁画为何能引动奇点,不知道这背后是否还有更深的因果。但此刻,他抓住了这根救命稻草。
也许,这就是绝处逢生。
也许,这就是“星图指引”的意义之一。
他沉浸在修炼中,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沉凝、深厚。
而隧道远处,那细微的、属于追猎者的脚步声,似乎也越来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