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郊,远离市区的喧嚣。废弃的青山精神病院如同一座巨大的灰色墓碑,矗立在荒草蔓生的山坡上。锈迹斑斑的铁门歪斜地敞开着,仿佛巨兽残破的牙齿。主楼是那种老式的苏式建筑,墙皮大片剥落,露出里面暗红色的砖块,无数黑洞洞的窗口如同失去眼珠的眼眶,冷漠地注视着来访者。
即使是白天,这里也弥漫着一股令人不适的阴森感。而到了夜晚,更是万籁俱寂,只有风声穿过破败窗棂时发出的呜咽,如同无数亡魂的低语。
刘麟阁在夜幕完全降临后抵达。他没有从正门进入,而是绕到院墙一侧,身形轻盈地翻越而过,落地无声。
灵瞳开启,眼前的景象让他眉头微蹙。
整个病院区域,并没有弥漫着肉眼可见的煞气或怨念,反而呈现出一种诡异的 “干净” 。但在这种“干净”之下,却潜藏着一股无形无质、如同水银泻地般无处不在的精神力量场。这力场扭曲着感知,放大着内心深处的恐惧与混乱,并不断试图侵入意识,编织幻觉。
“不是直接的攻击,而是……环境级的精神污染和幻术领域?”刘麟阁立刻判断出此地的特性。这与游乐园那种外放的欲念诱惑不同,更加隐蔽,也更加凶险,直接针对心智弱点。
他立刻催动贴身的“蕴灵护心镜”,一股清凉温和的气息流转全身,有效抵御了大部分精神侵扰,让他保持灵台清明。同时,寂灭道种微微运转,在识海外围布下一层无形的屏障,将那些试图钻入的混乱意念悄然“归无”。
他如同暗夜中的猎豹,悄无声息地潜入主楼。
内部更是破败不堪,走廊里堆满了废弃的医疗器材、病床和散落的文件,厚厚的灰尘覆盖了一切。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和……一种若有若无的消毒水与某种药物混合的怪异气味。
墙壁上,布满了各种诡异的涂鸦和抓痕,一些褪色的标语如“服从治疗,重塑新生”依稀可辨,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讽刺。
沙沙……沙沙……
一阵细微的、仿佛有人拖着脚步走路的声音,从前方的走廊转角处传来。
刘麟阁凝神望去,灵瞳视野中,那里空无一物,没有任何能量实体。但声音却持续不断,并且……正在靠近。
“听觉幻觉?”他不动声色,继续前行。
就在他经过一个敞开门的病房时,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病房内,一个穿着条纹病号服、背对着他的身影,正一下一下地用头撞着墙壁,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他猛地转头,病房内却空无一人,只有墙壁上那片格外干净的、与其他地方布满灰尘格格不入的区域,显示着那里或许曾有过什么。
视觉幻觉也开始出现了。
越往里走,幻觉越发频繁和逼真。耳边开始响起尖锐的哭喊、疯狂的呓语、医生的呵斥、电击的嗡鸣……眼前时而闪过被束缚带捆绑挣扎的病人幻影,时而看到穿着白大褂、面容模糊的医生拿着巨大的针筒逼近……
这些幻觉并非单纯的恐吓,它们精准地挑动着人类内心深处对疯狂、束缚、未知医疗手段的原始恐惧。若非刘麟阁道心坚定,又有护心镜和道种双重防护,恐怕早已心神失守。
他遵循着对能量流动的感知,向着精神污染力场的源头——位于大楼深处,疑似当年进行特殊治疗的区域走去。
终于,他来到了一扇厚重的、包裹着铁皮的木门前。门上方残留着“电休克治疗室”几个模糊的字迹。而那无形精神污染力场的核心,正源自门后!
门没有锁。刘麟阁轻轻推开。
吱呀——
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治疗室内空间不大,中央放着一张锈迹斑斑、带着皮束缚带的金属床,床边是一个推车,上面摆放着一些形状古怪、连接着电线的金属器具。墙壁上还挂着几副已经发黄、描绘着大脑结构的解剖图。
而在房间的角落,一个穿着破烂白大褂、身形佝偻、背对着他的“人”,正发出“嗬嗬”的、如同漏风风箱般的怪异笑声,肩膀不住地耸动着。
在刘麟阁的灵瞳中,这个“人”并非实体,而是由极其浓郁、高度压缩的混乱精神能量构成的核心!它汇聚了这所病院里曾经发生过的所有痛苦、恐惧、绝望与疯狂,是此地幻术领域的源头——幻煞核心!
似乎感应到刘麟阁的到来,那“医生”缓缓地、极其不自然地转过了“头”。
它没有五官,脸上是一片不断扭曲变幻的、由无数痛苦人脸组成的漩涡!那些人脸挣扎着,嘶吼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那双由纯粹恶意凝聚成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刘麟阁!
嗡——!
一股比之前强烈十倍的精神冲击,如同实质的海啸,猛地向刘麟阁袭来!冲击之中,蕴含着足以让普通人瞬间崩溃的疯狂意念!
同时,刘麟阁身后的铁门“砰”地一声自动关上、锁死!治疗室内的景象开始剧烈扭曲、变幻,仿佛整个空间都要被拉入一个永恒的噩梦深渊!
“雕虫小技。”
刘麟阁冷哼一声,面对这足以令筑基后期修士都手忙脚乱的精神攻击,他向前踏出一步!
眉心的道种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旋转起来,灰色的寂灭之力不再内敛,而是如同潮水般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
“心外无物,何来幻象?”
“意不动,则万邪不侵!”
“给我……破!”
他低喝一声,双掌猛地向前一推!
并非是物理的攻击,而是一种针对精神、针对能量本源的法则层面的“净化”!
灰色的寂灭之力所过之处,那汹涌的精神海啸如同被投入虚无,无声无息地平息、消散!扭曲变幻的空间被强行“抚平”,恢复了破败治疗室的原本样貌!
那幻煞核心发出了一声尖锐到极致的、直刺灵魂的无声尖啸!它那由无数人脸组成的“脸”剧烈扭曲,试图凝聚更强大的力量反抗。
但刘麟阁不会再给它机会。
他并指如剑,指尖凝聚起一点极致的、仿佛能终结一切虚妄的灰色光芒,如同穿越空间般,瞬间点在了那幻煞核心的中央!
“尘归尘,土归土。执念已消,何必滞留?”
“散去吧。”
灰色的光芒没入幻煞核心。
核心的尖啸戛然而止。那不断扭曲的人脸漩涡瞬间凝固,然后如同被打碎的镜子般,寸寸碎裂,化作无数闪烁着微光的记忆与情绪碎片,最终在寂灭之力的笼罩下,彻底消散,归于平静。
笼罩整个精神病院的诡异力场,也随之烟消云散。
刘麟阁微微喘息,连续动用道种本源力量,消耗不小。他走到那幻煞核心原本存在的地方,在地上发现了几块刻画着复杂幻术符文的黑色骨片,与之前找到的如出一辙。
同时,在骨片旁边,还有一小撮暗红色的、仿佛凝固血液的结晶,散发出微弱但异常精纯的阴煞之气。
“这是……血煞结晶?”刘麟阁将其拾起,感受到其中蕴含的远超游乐园和古井的煞气纯度,“看来,‘血祭’所需的,正是这种高度凝练的煞气。此地节点,主要负责产生‘幻煞’,并提纯部分‘血煞’。”
他清理了现场,带着骨片和血煞结晶,悄然离开了这座恢复了死寂的废弃病院。
第三个节点,清除。
还剩四个。
而手中的血煞结晶,无疑将阴罗宗的“血祭”阴谋,又向前推进了实质的一步。
刘麟阁回头望了一眼那栋隐没在黑暗中的巨大建筑,眼神凝重。
必须更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