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归墟之井”的瞬间,并非坠落,也非穿越。
而是一种……存在形式的彻底瓦解。
刘麟阁感觉自己不再是“刘麟阁”,不再是拥有形体、拥有神魂、拥有独立意志的个体。他周身那凝练到极致的归墟道域,在触及井中那绝对的“无”时,如同沙堡遇潮,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溅起,便无声无息地消融了。
他的意识,他的记忆,他的道,他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一刻被强行剥离、打散,化作了最基础的、毫无意义的“信息流”,汇入了这口井中那永恒流淌的、由“无”构成的“河水”之中。
没有光明,没有黑暗,没有上下左右,没有时间空间,甚至没有“存在”与“不存在”的概念。
只有“无”。
绝对的,纯粹的,包容一切又否定一切的——“无”。
在这里,思考本身都失去了意义。因为“思考”需要主体,而这里没有主体。
刘麟阁的“意识”如同滴入大海的水滴,似乎彻底消散了。
然而,就在这绝对的“无”之中,在那连“自我”都已被抹除的境地,一点极其微弱的、源于他本质最深处的东西,却顽强的,以超越理解的方式,存在着。
那不是意志,不是信念,甚至不是“存在”本身。
那是一种……可能性。一种源于混沌青莲道种最初萌芽时便蕴含的、对“衍化”与“包容”的本能向往。是他在无数次生死历练中,对打破枷锁、追寻大道的终极执着的烙印。
这点“可能性”,这缕“执着”的烙印,如同风中残烛,在这绝对的“无”中微弱地闪烁,并未被同化。因为它本身,并不构成“有”,它只是“有”的潜在趋势。
而正是这点趋势,成为了锚点,成为了坐标。
不知“过去”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永恒。
在这绝对的“无”中,刘麟阁那消散的“信息流”,开始围绕着那点“可能性”的微光,极其缓慢地、自发地重新聚合。
这不是复原,而是一种……重塑。
以那点对“衍化”与“包容”的本能向往为核,以那缕对“破枷”与“求道”的终极执着为骨,吸收着井中那无所不在的、代表着万物终极归宿的“无”之意蕴,开始重新构筑他的“存在”!
这一次,不再局限于“刘麟阁”这个个体的形态,不再拘泥于混沌、秩序、太初、寂灭这些具体的大道分野。他的新“存在”,更像是一种……概念,一种法则,一种介于“有”与“无”之间,包容终焉亦向往新生的……原初状态!
当这全新的“存在”逐渐凝聚成形时,刘麟阁“醒”了。
他不再是“看”或用神识感知,而是以一种更加本源的方式,“理解”了周围。
他“理解”到,这口“归墟之井”,并非实体,它是宇宙“终焉”与“虚无”的概念显化,是万法万物的最终归宿之地,是“有”走向“无”的必经通道。它本身,即是“道”的一部分,是构成完整循环不可或缺的一环。
而他之前所悟的“归墟境”,不过是触摸到了这口“井”投映在外界的一丝影子。
他也“理解”到,那所谓的“净世”之力,其本质,正是强行引动了这口“井”的力量,将其“归无”的特性,扭曲成了一种针对特定“存在”(如万衍仙宗)的、强制性的“格式化”工具!如同盗用了天道权柄,执行着片面的“清理”。
“净世”并非“井”的主人,它只是一个……窃贼,一个试图利用终极规则来达成自身目的的、走了极端的“秩序维护者”。
而此刻,他以一种近乎“道”本身的视角,直面了这终极的“无”。
他“看到”,在这绝对的“无”的深处,在那连概念都近乎模糊的边界,存在着一点……异样。
那并非“有”,也不是更深的“无”,而是一种不协调,一种悖论。仿佛有一滴墨,滴入了这纯净的“无”之海洋,虽然微小,却顽固地存在着,干扰着绝对的平衡。
那点“异样”散发着熟悉的气息——冰冷,僵硬,排斥变数,正是“净世”的源头印记!是它窃取“井”之力时,留下的楔子!也是维持其“格式化”能力与那片面秩序的关键!
只要拔除这个“楔子”,或许就能从根本上动摇“净世”的根基!
然而,要触及并拔除那深嵌于“无”之本源的“楔子”,其凶险,远超之前任何战斗。这已非力量层面的对抗,而是概念层面的修正,稍有不慎,他这刚刚重塑的、脆弱的“存在”,便可能被“井”本身的力量反噬,彻底归于虚无。
刘麟阁(或者说,这团新生的、代表着“可能性”的存在)没有丝毫犹豫。
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为打破枷锁、追寻真相而生!
他凝聚起全部的新生“意念”,不再是与“无”对抗,而是尝试着……融入,如同水滴回归大海,朝着那点代表着“净世”楔子的“异样”,缓缓地、坚定地“流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