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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跟徐书彦告别过后,揣着他塞给你的几块包好的桂花奶糕,飞快跳下马车。
又是一番打趣,你们一行人走着走着进城,到了望鹤楼。
徐家的马车停了许久,到你的身影完全消失了,徐书彦才开口让马夫驾车离开。
书院离南平有段不小的距离,一来一回至少要一个时辰。
你从来很少想过徐书彦为你费的心思,不是为了什么恩情施舍,而是他的心意。
难得解放天性,没有徐书彦在你耳边念书,亦没有难熬的考验学问。
同窗好友几个,醉酒当歌,人生几何,凭栏听曲,意气风发。
不知不觉中,诗会过后,你喝了太多酒,醉得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大梦一场。
祝枝派人给你家送了信。
你留宿在了祝家的客房,根本不知回去后等了几个时辰,徐书彦见不到你人,去了云家。
一直到祝枝派来报信的人告知你留宿的事。
少年脸色有些难看,但还是安抚好有些忧心的云父,待他睡着后才离开云家。
徐书彦一整日下来,没怎么用膳,气也气饱了。
第二日醒来,你头痛欲裂,喝了祝枝叫人备好的醒酒汤后,忆起昨日种种,简直恨不得再次昏过去。
这回天是彻底塌了。
你一身酒气,连忙借用了好姐妹的马车回了府。
沐浴一番后,有个正经模样,你才去云父那儿请安,陪他一同用了早膳,亦得知了昨日徐书彦的苦等。
没想到小公子竟如此执着抓着你不放,不肯叫你多松懈一日。
出了书院,还有个另一处书院,不比夫子们管得少。
听完爹爹语重心长的教导,你戴上痛苦面具,拎着一点点小赔礼上了徐家。
徐涟如今算是南平数一数二的人物,即便辞官几年,仍旧有威望,为南平县的大小要事忙碌。
她这时恰巧出门,撞上了你,简单说了几句问候的话便轻轻放过。
可不巧的是,徐书彦病了。
似乎还是因你而病的。
徐涟言语间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只是叫你过去探望他。
你心中有数,昨日操劳了一番,又苦等你,以他那古板老学究的性子,等不到你,怕是连用膳的心思都没有。
小公子竟恐怖如斯!
你有些望而却步啊!
谁懂,若是两人最终还是成了婚,你仍旧不成气候,达不到他的期望,那不得悬梁刺股,卧薪尝胆,被他逼上梁山啊!
想想你就后怕,娶了个夫子回家日日考你学问,简直生不如死,水深火热。
更别提,你已有了放弃科举之心。
他定是不愿的。
徐姨原是好心促成这一段婚事,为照料好友之女,或者说她是想提拔你。
可偏偏你辜负了所有人的期望,相当于一个罪人。
即便有罪,罪不至死,亦没必要拖累徐家,拖累徐书彦的一生。
你二人势必会在争吵中度过年复一年。
与其让他日后再悔过,不如早些断了这个心思。
不过,你并不适合开这个口,亦没脸对恩人说明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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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站在院外停留了半晌,直到徐书彦的侍从来请你,你才硬着头皮进去。
还未走进他的闺房,便闻到一股淡淡的药味,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咳嗽声,捂着嘴也掩盖不住。
你大概意识到,昨夜更深露重,他又没怎么用膳,估计“惦念”了你一夜,就等着你上门赔礼道歉。
这算苦肉计吗?
不,应该不算,而是针对你的小心机。
你没法不对小公子心生愧疚,掀开帘幕,走到屏风后见到少年那略显苍白的脸色,更是不敢直视他。
徐书彦见你来了,皱着眉头将那碗药放下,屏退身边的侍从。
病弱的美人倚在床榻上,因咳嗽而泛红的眼眶,让眉眼显出几分风流。
他招招手,让你上前,“雾青来看我了……”
“昨日玩得可痛快?我的未婚妻竟学会夜不归宿了。”
有股淡淡的威压,很熟悉,就好像徐姨和徐姨父一样。
徐涟对你尚有照拂小辈之心,可徐姨父却一直瞧你不顺眼,不舍得自己唯一的掌上明珠,潦草地嫁给你这么个落魄的云家人。
是以,他每次见了你,要么无视,要么挑个刺。
往往会被徐涟训斥,你也就没放在心上过。
毕竟他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
门第之差是越不过去的,更别提根深蒂固的门第观念,不在意才是难得的。
即便是你自诩观念开明,也没法说自己完全不在意。
闻言,你慢吞吞地凑到徐书彦榻前,拿出包好的玉簪和蜜饯,讨好地笑了笑,“小公子这是病了?怪我一时被灌了酒,误了时辰便睡过去了。”
“你瞧瞧,玉簪是我托好友买的,做工精致,蜜饯是路上买的,想着给你赔罪。”
你握住他的手,抬头诚恳道:“我既已知错,书彦莫怪我了。”
徐书彦似乎觉得你太不着调,越了礼,连忙抽出手,又掩唇咳了几声,别过脸不看你,“知错了,日后可别再犯。”
他病了,脸白得吓人,咳嗽的样子也狼狈,不想被未婚妻看见。
少年默默攥紧袖子,“你走吧,不要打扰我好好养病。”
男子的闺房一般不让进,而你是他的未婚妻,所以被特许进入。
机会难得,你待太久了,徐姨父也是会请人让你离开的。
徐书彦因你而病的,你总不能说两句,放下东西便没心没肺地走人了。
便是徐涟听说了,那也是会心寒的。
你将玉簪塞给徐书彦,又眼疾手快拿了块裹了糖粉的桃干,塞进他口中,随后端起那碗苦涩的药碗,“来,书彦若是原谅了我,便让我这个未婚妻做些力所能及的事,照顾一下你。”
少年眼瞳微微放大,下意识摩挲了下手中的玉簪,手感做工的确不错。
裹着白色糖粉的桃干酸甜,不软不硬,正好压下口中的苦味。
徐书彦见你执意如此,抿了抿唇,点头答应。
他自小娇气就不爱喝药,小时候你就哄他,这下成人了,还是如此不着调。
喂一小口药,就得费一块蜜饯。
一刻钟过去,药都快凉了,你喂着也干着急,于是跟小公子打商量,“若书彦一口气喝下去这半碗,我便一整日留在徐府读书,绝不偷懒。”
少年闻言有所动容,眉头依旧紧皱,妥协地端过药碗,一口气喝下去。
约莫是对他来说实在难喝,又忍不住反胃,呛了几口,咳了好一会儿才止住。
你顾不上许多,连忙坐在床边拍了拍他的背,几乎将人搂在怀里。
徐书彦只套了层单薄的外衫,被褥掉下来,雪白的里衣露出大半。
你靠得太近,他又俯身靠在你身上,连颈侧往下的肌肤都能窥见几分。
非礼勿视啊!
狼狈的少年顾不上这些,咳得满眼泪痕,脸颊都咳得泛红了。
一些难言的药汁被咳出来,徐书彦嫌弃地看了眼,更是心中难受。
你不小心瞥到,连忙拿出贴身帕子给他一根根擦干净手指。
徐书彦蓦然感受到你贴心细致的照顾,不自在地又咳了几声,摸了摸泛红的脸颊。
虽然于理不合,但他也没多抗拒。
未婚妻爱护未婚夫,本就天经地义。
只是……
被人裹在怀里,他垂眸看向凌乱的外衫和领口,鼻尖一动,尽是少女散发的馨香,不像精心调制的,而是天然浸透的味道。
徐书彦红着脸推开你,话语凌乱道:“好了,我既已喝了药,你便去读书罢。”
“就在这院外,我听着便是。”
两人待久了,你难免会被过了病气。
乡试在即,徐书彦不想误了你的学业。
你撇撇嘴,有种用完就扔的感觉,还是好声好气关心几句,“书彦喝完药便好好睡一觉,我会履行诺言的,你好些了再来检验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