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赤尾部。
赤狐月立于赤峰之巅,手中握着一枚赤铜令,遥望律石牢方向。赤尾火在她身后燃烧,如一颗不灭的心脏,火光映照整座孤峰,将岩壁上千年铭刻的律火契文照得如血流动。风卷赤焰,猎猎如旗,映照她眉心赤痣——那不是胎记,而是十二岁继位那夜,以先祖精血点下的“律印”,象征她与赤尾火同命共生:火不熄,她不死;火若灭,她亦亡。
“族长,那人人族气息已绝,内息全封。”亲卫低声禀报,声音被风撕碎,如枯叶坠地。
“可他破了白骨律阵。”赤狐月低语,指尖摩挲赤铜令边缘,其上铭文微微发烫,“人族能通妖律,千年未有。”
她身后,一道白影悄然浮现,如月落寒潭,无声无息。白衣胜雪,双瞳无色,仿佛世间万象皆不能入其眼——**白瞳**,白狐部少主,万妖祭监察使,天生“无相眼”,可窥律纹流转、气运盛衰。
“族长,我观那律阵,非人族能破。”白瞳声音清冷如霜,似从九天垂落,“除非……他通晓‘九九刑律’,且身具律骨。”
“你是说,他可能是律者?”
“律武司,专司律法。”白瞳望向律石牢,眼中虽无色,却似有万千律纹流转,“若真为律者,或可为我青丘所用。人律补妖律之偏,妖律正人律之滞。二者相合,方能立万妖之纲。”
赤狐月沉默。风掠过赤峰,卷起她如火长发。她想起父亲临终之言,那是在赤尾火最微弱的一夜,老人握着她的手,气息如游丝:“青丘若欲立于万妖之上,必借人律之正,补妖律之偏。若遇律者,勿杀,当迎。”
她当时不解,今日,却似有所悟。律者非人非妖,乃律之化身。若得其助,青丘或可摆脱万妖祭掣肘,自立律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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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律石牢内。
林不觉盘坐于石室中央,衣衫已沾满尘灰,却脊背笔直如律尺。三日来,他未饮未食,仅以神魂维系生机。律石禁制如千钧压顶,内息被封,但他神魂如镜,五品神照境的感知力反而愈发清明。
他已发现律石禁制的弱点——其律纹以“金克木”为主,金纹如锁,木纹如脉,金强则木枯,禁制自固。然五行相生相克,若以火炼金,金弱则木生,木盛则反克金,禁制自崩。
“此非力可破,乃律可解。”他低语。
他闭目,以神魂推演《律武天书》中“破禁三式”:**反律、借律、化律**。结合昨夜所察,凝神于指尖。
“第一式:**反律**。”
指尖轻点石壁“木”位,真元微吐,如投石入水。刹那,律石纹路一滞,禁制松动刹那!
“就是此刻!”
他猛然运转真元,冲破束缚。虽仅恢复三成,却已足够。
他起身,以律武真元附于双耳,倾听外界。风声、火声、脚步声、低语声……一切声响皆被放大。他捕捉到一处异常——营地东南角,两名卫士低声交谈:
“……族长说,若他三日内破牢,便允其为客卿。”
“可他若破阵,岂非更危险?”
“族长之意,是试其律才,非战力。”
林不觉心中了然。赤狐月并非要囚他,而是要试他——试他是否真懂律,是否值得青丘信任。
他退回角落,以指甲在石壁上刻下九宫图,依白骨林阵势,推演破阵之法。每一划,皆如律笔书判;每一思,皆如鼎心铸律。石屑纷飞,却无一落地,皆被他以微弱真元托于空中,组成一座微型律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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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日,正午。
赤尾火忽然无风自动,火苗拔高三尺,如迎贵客。部众惊疑,纷纷望向律石牢方向。火芽捧着律火灯,站在高台之下,手心出汗。骨牙老猎户倚在帐边,目光复杂。白瞳立于东侧高树,白衣如雪,静观其变。
赤狐月亲至牢前,身后随白瞳与火芽。她立于门外,赤尾火映照其面,金瞳如炬:“三日已到。若你能破此牢,我便信你非奸细。”
林不觉抬头,目光平静如深潭:“牢可破,但需一物——火。”
“火?”赤狐月冷笑,赤焰自指尖腾起,“你既被封内息,何需火?莫非想借火遁逃?”
“律破,非力破。”林不觉道,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钟,“此石禁制,以金克木。若以火炼金,金熔则木生,木生则禁制崩!”
赤狐月眸光一凝。她挥手,一名卫士递上一支火把——此火非普通薪火,乃取自赤尾火余烬,燃以律骨灰,可焚邪祟。
林不觉接过火把,缓步至石壁“金”位前。此处纹路最密,金光隐现,如锁如链。
他将火把贴近石壁,火焰舔舐律纹。
起初,石壁无动于衷。赤狐月冷笑:“凡火岂能破律石?”
然三息之后,异变陡生!
石壁“金”位纹路竟在高温下微微扭曲,如活物般蠕动,律动紊乱!一道青光自“木”位透出,与赤焰交织,竟生出淡淡绿意——木生之象!
“不可能!”赤狐月低呼,赤铜令骤然发烫,“律石乃妖族圣物,岂畏凡火?”
“非凡火,”林不觉沉声道,目光如炬,“乃**律之火**。火为形,律为本。我以火炼金,金弱则木盛,木盛则禁制崩!”
话音未落,石壁“咔嚓”裂开一道细缝!禁制光晕骤灭,如灯熄灭!
轰——!
石门自内推开,林不觉缓步走出,火把落地,余烬未熄,却已化作一缕青烟,袅袅升空,如律魂归天。
赤狐月瞳孔骤缩,亲卫皆惊,火芽张大嘴巴,白瞳眼中无色,却似有万千律纹共鸣。
“如何?”林不觉问,声音平静,却如钟鸣九霄。
赤狐月沉默良久,终于道:“从今日起,你为‘律判客卿’,暂居赤尾部。若再行不轨,立斩不赦!”
林不觉拱手:“谢族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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仪式并未结束。
赤狐月转身,走向中央高台。赤尾火自动分出一缕,悬浮于空。她取赤铜令,割破指尖,滴血入火。火苗骤然转青,化作一卷虚影——《赤尾律契》。
“律判客卿,需立血契。”她道,“以人律入妖律,以妖律正人律。若违此契,赤尾火焚你神魂,永世不得超生。”
林不觉上前,亦割掌滴血。血入火,火化青莲,莲心生一符,没入他左臂律骨。
刹那,律骨青光大盛,与赤尾火共鸣!整座赤峰岩壁上的律火契文同时亮起,如星河倒悬。部众跪地,齐声低诵:“律火不灭,赤尾永存!”
白瞳眼中终于闪过一丝波澜:“律骨与妖火共鸣……他真是‘律引’。”
火芽跪地,双手捧起一盏律火灯:“客卿大人,请受律灯。”
林不觉接过,灯焰如豆,却映照他面容如铁。灯中火焰,竟与他律骨同频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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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拂过赤尾部,赤尾火微微摇曳,映照出无数张面孔——警惕的、好奇的、敬畏的、期待的。
而律石牢已空,唯余石壁上那道裂痕,如一道未愈的伤,又似一道新开的门。石屑落地,竟生出一株嫩芽——青丘百年无草之地,竟因律破而生绿。
林不觉走出牢区,夜风拂面,神魂如释重负。他知道,这只是开始。白骨林、律石牢、赤尾部……每一步,皆是棋局。
而真正的对手,尚未现身。
远处,白瞳立于高台,白衣如雪,眼中无色,却似看透一切。他袖中白玉简微微发烫,其上浮现一行小字:
> **“律引现,九鼎动。青丘将乱,万妖将争。”**
赤尾火微微摇曳,映照出林不觉的背影——瘦削,却如律旗不倒。
青丘非避世之地,乃律妖之争的战场。
而他,既是棋子,亦是执棋人。
风起,火动,律生。
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青丘深处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