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雾裂谷,青丘南境最险恶之地。
这里并非天然峡谷,而是万年前一场地火暴动撕裂大地所成。谷中终年赤雾弥漫,雾中含硫火精气,寻常妖族吸入即肺腑灼伤,唯有赤尾部火骑可凭火元护体穿行。谷道狭窄如刀缝,两侧岩壁高耸入云,岩缝中嵌满赤尾先祖镇火符文——这些符文早已黯淡,却仍隐隐压制着地底躁动的火脉。
赤狐月率三十火骑入谷时,天色阴沉如铁。
她发间别着那枚火晶簪,簪尖微光闪烁,似有感应。左臂赤纹虽淡,但经脉仍隐隐作痛——那是三日前续命火元反噬之伤。她本不该亲巡南境,但盐仓被焚后,商路断绝,赤尾部民生受困,她必须亲证盐道安全。
“放缓速度。”她低声道,“谷中雾浓,玄鳞教若设伏,必在‘断脊崖’。”
火骑队长赤焰点头,手一挥,火骑列阵如龙,蹄下赤焰微燃,驱散雾气。
然而,就在队伍行至断脊崖下时,异变陡生。
岩壁两侧,数十道黑影如蝙蝠般跃下——非人非妖,乃玄鳞教“蚀骨傀”。这些傀儡以玄鳞火淬炼,骨为架,鳞为甲,眼中无瞳,唯余幽绿火点。更可怕的是,他们手中持“蚀火弩”,箭头浸染玄鳞毒,可破赤尾火晶护甲。
“伏击!”赤焰怒吼。
火骑立刻结“火律战阵”,赤焰为锋,火盾为壁。但蚀骨傀数量远超预期——足有百人,且占据高处,弩箭如雨。
赤狐月金瞳如电,拔出火晶匕:“他们知道我会走此路。”
——玄鳞教主,果然未降智。
她挥匕,赤焰暴涨,焚退三名蚀骨傀。但弩箭已至,一名火骑肩甲被穿,玄鳞毒入体,瞬间经脉黑化,惨叫倒地。
“退至谷口!”赤狐月下令。
但为时已晚。
谷口轰然塌陷——玄鳞教早以“蚀骨阵”松动岩基,此刻引爆,巨石封路。
火骑被困。
赤狐月立于阵中,金瞳扫过四周。她知,此非寻常伏击,而是“诱杀”——教主欲借她之死,断赤尾脊梁,乱青丘新盟。
“赤焰,带伤者退至岩穴。”她沉声道,“我断后。”
“主上不可!”
“执行命令!”
火骑退入岩穴,赤狐月独守谷道。
她催动火元,赤雾翻涌,化为火墙。蚀骨傀撞上火墙,鳞甲焦裂,但仍有十余具突破,直扑而来。
就在此时,一道青影自谷顶跃下!
来者身披青鳞软甲,面覆玄铁面具,手中双刃如蛇信,正是玄鳞教“七使”之一——青鳞使。
“赤尾主,教主有令:献火种,可活。”青鳞使声音如蛇嘶。
赤狐月冷笑:“你可知赤尾火种,需以心火相融?若我死,火自灭。”
“那就灭。”青鳞使双刃疾刺。
赤狐月挥匕格挡,火元与玄鳞毒相撞,爆起黑焰。她左臂旧伤被震裂,血染赤甲。
但就在青鳞使第二击将至时,谷外忽传马蹄声!
林不觉单骑闯入,面色苍白,手中紧握火晶簪残片。
“你来做什么!”赤狐月怒喝。
“若你死,”林不觉喘息,“青丘就只剩火,没有律了。”
他掷出火晶簪残片——残片入雾即燃,引动地火符文!岩壁上古老符文骤然亮起,赤雾化龙,席卷蚀骨傀!
青鳞使大惊:“地火符文竟还能用?”
赤狐月趁机挥匕,火刃贯入其肩。青鳞使踉跄后退,面具裂开一角,露出半张人脸——竟是虎部弃子虎嶙!
“虎嶙?!”赤狐月金瞳一缩。
虎嶙冷笑:“虎部嫌我残废,玄鳞教许我‘南境督’。赤尾主,你挡了太多人的路。”
他掷出一枚黑鳞,黑鳞入地即爆,蚀骨阵再启!岩壁崩裂,地火暴动!
赤狐月一把拽过林不觉:“走!”
两人跃上赤鬃马,火骑紧随,冲向谷顶小径——那是赤尾先祖留下的逃生道,唯有火晶簪可开启。
林不觉以残簪触岩,符文亮起,石门开启。
身后,虎嶙怒吼:“赤狐月!青丘容不下你!”
赤狐月回眸,金瞳如日:“青丘容不下叛徒。”
石门轰然关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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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尾峰议事厅**。
虎嶙身份曝光,震动九部。虎部律判虎铮震怒,当众宣布:“虎嶙已逐出虎部,其行与虎部无关!”
但赤狐月知,虎部内部必有玄鳞教渗透。
“虎嶙只是棋子。”林不觉道,“教主真正目标,是离间九部。”
赤狐月点头:“他散布‘赤尾欲代妖皇’,煽动小部族。下一步,必是联军围峰。”
“那我们就让他联。”林不觉眼中闪过锐光,“《临时约》有‘公议’之条。若他们来,我们开律堂,以理服之。”
赤狐月金瞳微闪:“你寒髓未愈,不宜操劳。”
“可若我不在,”林不觉望向她,“谁替你写那场公议之辞?”
两人对视,火塘焰光映照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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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赤狐月独访林不觉帐中**。
她带来一碗新熬的“霜骨温髓汤”,亲手喂他。
“虎嶙为何叛?”她问。
“因被弃。”林不觉低声道,“虎部重血脉,虎嶙天生火脉残缺,被视为耻。玄鳞教给他权,他便卖族。”
赤狐月沉默良久,忽然道:“若青丘只重血脉,与神京何异?”
林不觉心头一震。
她起身,望向帐外火塘:“赤尾新政,不问血脉,只问守火之心。若九部皆如此,青丘可安。”
林不觉轻声道:“若律成,何处不是家?”
赤狐月回头,金瞳中火光流转。
两人无言,但火塘余烬中,誓言已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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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部联军果然围赤尾峰**。
鹿部、獾部、狸部,各率千兵,声称“赤尾僭越,欲代妖皇”。
赤狐月未闭峰,反而大开火塘,设律堂。
林不觉坐于律正位,面色仍显苍白,但目光如炬。
“《九部临时约》第三条:内政自治,战时共御。”他朗声道,“赤尾未夺一寸土,未征一粒粮,何来僭越?”
鹿部首领冷笑:“你以律正之名,行监国之实!”
林不觉取出一卷账册:“这是赤尾部三月收支——火精盐售狼族,换霜骨草;赤藤器售虎部,换铁矿。无一文入私库,皆入火塘公议。”
獾部律判翻阅账册,面色渐变。
林不觉继续:“玄鳞教许你‘南境自治’,可有文书?可有信物?”
狸部首领语塞。
林不觉最后道:“若诸部真信赤尾欲代妖皇,请问——妖皇印在谁手?律心台在谁守?白瞳闭门,蛇部叛盟,虎部观望,狼族初盟。若赤尾真欲夺权,何不趁乱而起?”
全场寂静。
虎部律判虎铮忽然起身:“赤尾守南境百年,无一叛。今日盟狼族,共抗外敌,何罪之有?”
鹿部、獾部面面相觑。
狸部首领忽然跪地:“我等受玄鳞教蛊惑,罪该万死!”
林不觉扶起他:“知错即改,仍是青丘之民。”
三部联军,两部倒戈,一部溃散。
赤尾峰火塘,焰光冲天。
而赤狐月立于崖边,金瞳望向远方。
她知,真正的风暴,尚未到来。
但此刻,火塘余烬中,两人身影相映。
因有人以火晶簪为信,有人以律为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