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红袖离去后,林峰将更多精力投入到对黑水坞和钱鼬的后续审讯上,同时也在百户所内部进行了一次悄无声息的清洗,揪出了两个被郑总旗安插进来、试图打探消息和搞小动作的钉子,毫不客气地将其调离了关键岗位,发配去做了门房,狠狠打了郑总旗的脸。
郑总旗气得暴跳如雷,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暂时隐忍,但看向林峰的目光越发怨毒。
然而,尽管加大了审讯力度,但从钱鼬口中再未能得到关于“龙王”下落或京城联系人的更有价值线索。
“龙王”极其谨慎,与下属多是单线联系,且经常更换联络方式和地点。
另一方面,沈炼动用更高层级的关系,秘密调查了百花楼头牌牡丹姑娘以及她可能与京城勋贵(特别是承恩伯府)的联系。
反馈回来的信息显示,牡丹姑娘确实与多位达官显贵交往甚密,其中包括承恩伯府的那位小公爷赵天豪。
赵天豪曾数次为牡丹一掷千金,但两人具体关系深浅,难以查证。
至于“龙王”是否通过牡丹与赵天豪或其他权贵搭上线,更是缺乏直接证据。
线索似乎再次中断。
黑水坞“龙王”如同人间蒸发,京城方面的调查也阻力重重,难以深入。
就在林峰感到有些棘手之时,一日,他再次仔细研究那半张羊皮地图的临摹本时(原件已被沈炼存入密室),忽然想起了柳红袖当时查看地图时那一声轻微的“咦”以及瞬间的迟疑。
他立刻找出地图,目光聚焦在地图边缘那个不起眼的、类似装饰花纹的标记上。
这个标记看起来确实像某种古老的云纹,但仔细看,其线条转折和结构,似乎暗含着某种规律。
他尝试着将其单独临摹下来,反复观察。忽然,他脑海中灵光一闪。
这个标记的结构,似乎与他之前在调查银库案时,在某些前朝遗留的器物纹饰上看到的某种徽记有些相似。
他立刻去档房,翻箱倒柜,终于找出了几份关于云州历史古迹和前朝墓葬的考古记录卷宗。
在这些卷宗附带的拓片和图样中,他果然找到了几个与地图上那个标记风格类似、但略有不同的纹饰。
其中一个拓片,来自一座前朝贵族墓葬的石门雕刻,其中心图案经过岁月磨损已模糊不清,但边缘的辅助纹饰中,有一个与地图标记几乎一模一样的变体。
而根据卷宗记录,那座墓葬的位置,似乎在…云州西北方向的山区,一个名为“隐泉谷”的地方附近。
难道这半张地图所指向的“前朝秘宝”,与那座墓葬有关?
或者,“隐泉谷”本身就是地图上缺失部分所标注的区域?
这个发现让林峰精神大振!
虽然依旧模糊,但总算有了一个大致的方向。
这或许就是柳红袖当时有所察觉但未明言的线索。
他立刻将这个发现记录下来,并向沈炼做了汇报。
沈炼看着那个标记对比和“隐泉谷”的地名,沉吟良久,道:“隐泉谷那里地势险峻,人烟稀少,倒确实像是藏宝之所。但仅凭一个相似纹饰,难以确定。且此事牵扯前朝秘宝,过于敏感,朝廷对此类事宜向来忌讳莫深,认为易引发民间妄念和社会动荡。”
他看向林峰:“此事暂且记下,不要外传,更不要擅自前往探查。当前重心,还是应放在追查黑水坞‘龙王’及其现实罪证上。待剿灭了黑水坞,或许能从其口中得到更多关于秘宝的讯息,那时再斟酌是否上报朝廷定夺。”
林峰明白沈炼的顾虑,点头称是。
他知道,对于官府来说,稳定压倒一切,虚无缥缈的秘宝远不如实实在在的治安和案件重要。
但他心中,却已将“隐泉谷”这个名字牢牢记住。
这不仅是案件的可能线索,也隐隐关系到柳红袖师门的遗物和期望。
又过了几日,林峰几乎以为柳红袖已经远走高飞,或许已经回到落英门时,一名负责在城门附近巡查的缇骑却带回了一个意外的消息:有人在城西的骡马市附近,似乎看到了一个很像柳红袖的女子,但她似乎遇到了麻烦,被几个看起来不像好人的江湖汉子围住了!
林峰心中一紧!
她还没离开云州?还遇到了麻烦?
他立刻起身:“带我去看看!”
林峰带着王铁柱等几名手下,快马赶到城西骡马市。
这里鱼龙混杂,气味难闻,到处是牲畜、车夫、贩夫走卒以及各路江湖人物。
在报信缇骑的指引下,他们很快找到了事发地点——一个相对偏僻的角落。
只见五六个穿着劲装、腰佩刀剑、一脸彪悍的江湖客,正围着一个穿着粗布衣裙、头上戴着遮阳帷帽的女子,言语轻佻,动手动脚。那女子虽然低着头,看不清面容,但身形纤细,背着一个长条包袱,正是柳红袖无疑!
“小娘子,一个人这是要去哪儿啊?这兵荒马乱的,多不安全啊!让哥哥们送你一程如何?”
“就是,这细皮嫩肉的,可别被拐子骗了去!跟我们走,保你吃香喝辣!”
一个汉子说着,竟伸手要去撩柳红袖的帷帽。
柳红袖身体微微一侧,巧妙避开,声音透过帷帽传出,带着冷意:“滚开!”
“嘿!还挺辣!爷喜欢!”那几个汉子哄笑起来,更加肆无忌惮。
周围虽有路人围观,但都敢怒不敢言,显然认得这群人是本地一个欺行霸市的小帮派“地头蛇”的成员。
林峰见状,眼中寒光一闪,正要上前。
却见柳红袖似乎忍无可忍,在那汉子再次伸手抓来的瞬间,帷帽下右手如同闪电般探出,精准地扣住了对方的手腕,猛地一拧!
“咔嚓!”一声脆响!那汉子顿时发出杀猪般的惨叫,手腕竟被生生折断。
其他汉子大惊,纷纷怒骂着拔出兵刃!
“妈的!给脸不要脸!废了她!”
柳红袖一击得手,毫不迟疑,身体如同旋风般转动,帷帽飞扬间,露出清冷的面容和锐利的眼神。
她背后的长条包袱不知何时已经解开,那柄细剑已然在手。
剑光一闪!叮当之声骤起!
冲在最前面的两个汉子手中的刀直接被挑飞,
另外两人手腕溅血,惨叫着后退,
瞬间功夫,五六个彪形大汉竟被她一人一剑打得狼狈不堪,
周围围观者发出一片惊呼!
谁都没想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身手竟然如此厉害!
林峰也停下了脚步,眼中露出欣赏之色。看来不需要自己出手了。
然而,就在柳红袖准备彻底解决这几个混混,转身欲走之时——
异变再生!
一道极其细微的、几乎听不见的破空声,从旁边一处屋顶上袭来。
目标直指柳红袖的后心,是一支喂了毒的袖箭,偷袭者显然是个高手,时机把握得极准,正值柳红袖旧力刚尽、新力未生之际。
柳红袖察觉到危险,但已然不及完全躲闪。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另一道更快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人群中窜出。
一把推开柳红袖,同时手中刀鞘精准无比地凌空一磕。
铛!
那支毒箭被刀鞘磕得歪斜,“噗”地一声钉在了旁边的木桩上,箭尾兀自颤抖不已。
出手的,正是林峰!
他早已察觉到那屋顶上有隐藏的杀气,一直暗中戒备,此刻终于出手。
屋顶上的偷袭者一击不中,毫不迟疑,转身就逃。
“哪里走!”林峰岂能让他逃脱?身形一纵,如同大鸟般掠上屋顶,急追而去。
柳红袖惊魂甫定,看着林峰追去的背影,又看了一眼木桩上那蓝汪汪的毒箭,心中一阵后怕,随即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又是他救了自己……
她看了一眼地上那几个吓傻了的混混,冷哼一声,还剑入鞘,也迅速施展轻功,跟上林峰。
她要知道,是谁要暗算她。
林峰的速度极快,但那偷袭者轻功也不弱,且对城内屋顶地形极为熟悉,如同跳蚤般在高低错落的屋脊上纵跃飞奔。
两人一追一逃,很快穿过大半个城区,逼近了城墙附近。那偷袭者似乎想逃出城去。
就在靠近城墙的一处偏僻巷弄屋顶,那偷袭者眼看要被林峰追上,忽然回身,双手连扬,数点寒星如同天女散花般罩向林峰。
是淬毒的金钱镖。
林峰早有防备,绣春刀舞得密不透风,将毒镖尽数击落。
但就这片刻阻拦,那偷袭者已跃下屋顶,钻进了下方如同迷宫般复杂的一片贫民区棚户中,瞬间失去了踪影。
林峰落在巷口,看着眼前杂乱无章、臭气熏天的棚户区,眉头紧锁。这里地形太过复杂,藏个人太容易了。
这时,柳红袖也赶到了。
“让他跑了?”柳红袖气息微喘。
“嗯,藏进去了。”林峰点点头,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棚户区,“此人武功路数和暗器手法,不像是黑水坞的人,倒像是专业杀手。你最近还得罪了其他人?”
柳红袖茫然摇头:“我初来云州,除了黑水坞,并未与人结怨。”
林峰心中疑云大起。
不是黑水坞,那会是谁要杀柳红袖?
难道是因为那前朝秘宝的线索?
消息已经泄露到这种程度了?
甚至引来了专业的杀手组织?
他看着柳红袖清丽却带着倔强的脸庞,忽然意识到,这个落英门女侠身上背负的,远不止师门恩怨那么简单。
那个看似虚无缥缈的秘宝,正在散发出致命的吸引力,将越来越多的牛鬼蛇神吸引过来。
而他自己,在卷入了银库案、黑鱼滩案之后,似乎也不可避免地,被这条神秘的暗线越缠越紧。
他对那个所谓的“前朝秘宝”,原本并无太大兴趣,但此刻,却不由得生出了几分探究之心。
不仅仅是为了案件,也是为了解开围绕在柳红袖身边的谜团和危险。
“此地不宜久留,先回去再说。”林峰压下心中的思绪,对柳红袖道。
柳红袖点了点头,这一次,她没有再提出离开。潜在的杀手威胁,让她意识到独自行动的危险性。
或许,暂时留在眼前这个值得信赖的锦衣卫身边,才是更明智的选择。
两人的命运,因一次意外的追杀,再次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而关于秘宝的漩涡,才刚刚开始显现其狰狞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