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太后质问,谢滢琅脸上露出哭笑不得的神情,又咽了咽口水,“这——这怎么可能?”
见她吞吞吐吐,却不敢承认。武昭琦就更笃定被蜇一事是她所为,突然尖叫起来,“不是你是谁?你好歹毒的心肠啊,我的脸差点被你毁了。”
她边说边用手指抵在她跟前,脸色愤怒,甚至有些狰狞。武太后也惊讶于武昭琦怎会如此失态,好歹武家是名门望族,走出来的女子都是端庄典雅,再者谢滢琅乃是贵妃,位分远在她之上,事情尚未定论,她怎能……当下觉得,武昭琦此举也太丢人了。
“好个‘歹毒的心肠’。”庭院中,风雪又开始飞扬。李扶渊来到谢滢琅面前,拂去她腮边的碎发,静静地凝视她的面容。片刻,他看向武昭琦,宛如雷神震怒,厉声道:
“武昭琦,真相还没水落石出,你就大晚上的在此处大吵大闹,不仅辱骂贵妃,还惊动了太后,连朕也没法安生,你可知罪?”
见皇上凛着色,武昭琦连忙跪于地,话中尽是惶恐,“皇上恕罪。并非臣妾以下犯上,而是月贵妃她欺人太甚,空有贵妃虚名。臣妾半月前突然被毒蜂蜇伤,面目全非,致使臣妾痛不欲生。试问,这宫中除了贵妃,还有谁会同臣妾有此深仇大恨?”
李扶渊皱眉,“深仇大恨,此话从何说起?”
“前月朝觐太后,贵妃未刻始至,太后询其故,竟无由。故而贵妃受太后惩处,可月贵妃一直认为是臣妾搞的鬼,对臣妾怀恨在心。”
听言,李扶渊瞥了谢滢琅一眼,又朝武昭琦看来,神色异常冷漠,“依你之意,月贵妃将她晏至一事赖在你头上?”
“不错。”
“胡言乱语。上回朕问过贵妃此事,贵妃告诉朕,晏至一事是她自己大意,与他人无关。倘若如你所言,她为何不在当时便告诉朕,让朕为她做主?”
“这……”武昭琦哑然,一时无言以对。
见李扶渊是摆明要维护谢滢琅,武太后看着她笑了笑,“皇帝,此事先放到一边。大晚上的把咱们娘俩都惊动了,毒蜂袭击一案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李扶渊迟疑了下,问道:“你说是飞镜台蜂房的毒蜂伤了你,可有凭证?”
“当然有。”她的尾音拖得极长,仿佛早已蓄势待发,只为给谢滢琅致命的一击。
如鱼手中提着两个瓶子,跪了下来,“皇上,太后请看,此乃攻击奴婢和娘娘的毒蜂,当日被奴婢收集。”语毕,又举起另一个,“此乃奴婢方才和其他宫人们,从飞镜台的蜂房抓到的。”
“什么?你竟偷溜进飞镜台?”谢滢琅的身子震了震,李扶渊的目光仿佛要将她的心穿透,似在窥探书中的奥秘。
武昭琦一笑,“如鱼这么做也是逼不得已,若非本宫为了人赃俱获,也不会授意她这么做。”
李扶渊静静地看着她,深眸没有一点怒意,似乎哪怕她回答是,他都要想办法替她盖过,“贵妃,此事可是你所为?”
谢滢琅失笑,“是或不是,皇上派人进去查看不就有结果?”
李扶渊低头沉吟,“来人,去蜂苑将蜜糖使召过来。”
见宫人速往蜂苑的方向而去,武昭琦忽然掩面抽泣,声音颤颤,带着极易察觉的委屈,“皇上,太后,你们可要为臣妾做主啊。”
李扶渊没有看她,而是将目光落在谢滢琅身上,“朕不会偏袒任何一方。谁恶意伤人,谁无理取闹,朕都会严惩。”
片刻,蜜糖使奉命赶来,带上面罩后,将几只蜜蜂绕进布囊。又来到如鱼身旁,仔细端详后,向李扶渊禀报,
“皇上,这是臣从蜂房里抓出的蜜蜂,经比对,和武昭仪带来的两种蜂种截然不同。”
此话一出,武昭琦嘴角勾起的弧度忽然一顿,她吃惊地站了起来,“什么?这不可能。”
蜜糖使拱手,“蜂房养殖的乃是家蜂,蜂色赤红,基本无毒。而娘娘所带的皆是大黄蜂,体大且凶猛,毒性较强,两者有明显差距。”
李扶渊的脸色骤然变得冰冷,他甚至能感觉丝丝愤火自脚底窜起,刚扬起手掌,打算朝武昭琦扇下的时候,就听她一阵阵尖叫,复尔冷哼几声,一字一顿问,“武昭仪,你还有何话可说?”
武昭琦脸色大白,双脚颤抖,看着谢滢琅嘴角为翘的弧度,咬了咬唇,泪水就这般滑了出来,“臣妾,臣妾大约听走耳了。”顿了顿,又给了如鱼一巴掌,“你这贱婢,怎么办的事?你不是说这蜂是从飞镜台抓出来的,怎会……”
李扶渊眸露寒光,“武昭琦,你辱骂贵妃,无中生有,此为无德。你是非不辨,雾里看花,此为无才。你鲁莽强横,惊动尊驾,此为无能。似你这种无德无才无能之人,怎配居于昭仪之位?传朕意,着降武昭琦为昭容,罚俸三月。”
“不,不要皇上。”她本就嫌弃昭仪位分太低,此刻又降了一级,更觉得丢人了。于是挪到武太后身旁,扯了扯她的袖口,“太后,你帮帮臣妾。”
武太后叹了口气,大晚上被她害得睡不着,若是能抓到人那还好,可如今还被反咬一口,让她这个方才气冲冲的太后也跟着脸上无关,于是瞪了她一眼,将袖口狠狠抽出,“你呀,真是丢人。”
语毕,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李扶渊不耐地看了武昭琦一眼,又将目光注于谢滢琅身上。只见月光下,她手里绞着丝帕窃笑的星眸,仿佛盛满了碎星。眼波流转间既有莲花的清冷又有狐狸的灵动,宛如误入尘世的月下精灵。
见此,李扶渊沉静不语,他眸中的笑容一点点变得讥诮。他摇了摇头,叹息声饶有深意。
皇上和太后陆续离开,谢滢琅率领瓜子,半躬身在他们身后高喊,“恭送皇上,太后。”
方才还人声鼎沸的飞镜台,瞬间寂静无声。武昭琦见她露出恶作剧得逞般的笑容,恍然大悟,手指着她的鼻子,“你!”
她睁大眼睛,似要将谢滢琅吞并,“我今日大意,竟着了你的道。”